比如宋佩瑜和重奕从兖州赶回咸阳的路途中,每次都会被重奕抓去太子仪仗上的事。这个人就非得抓着宋佩瑜的‘僭越’不放,然后引经据典,‘合理’推测,宋佩瑜还没正式成为太子元君就如此放肆,将来成为太子元君后,定会弑夫篡位。宋佩瑜证明自己的清白后,与对他群起而攻的朝臣们算账的时候,自然也没落下这个人。这个人却没什么把柄可抓。宋佩瑜调查他的时候,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抠’。明明不缺钱,却抠的让人叹为观止。这个人抠,是对自己手中的钱抠,不会因此去肖想别人的钱。竟然能算得上两袖清风。宋佩瑜懒得与这种人计较,也不至于没查出来别人的把柄,就要凭空捏造出个把柄。如果他这么做的话,与这些污蔑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可惜宋佩瑜愿意放过这个人,这个人却不愿意放过自己。弹劾宋佩瑜失败,参与其中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后。这个人作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居然不夹起尾巴做人,而是火速参与到罢官计划中,成功作到被恩准在府中没有期限的养病。这才两天的时间,这个人就再次振作起来,马不停蹄的给永和帝上请罪的折子,想要回到朝堂。宋佩瑜不得不佩服这个人强大的执行力。他却没有想到,写骂人折子时,用词那么犀利的人,写请罪折子的时候,竟然能如此……肉麻。孟公公念完折子后,永和帝猛灌了口茶水,毫不犹豫的道,“让他安心养病。”没眼色的老东西,拍他的马屁有什么用?连得罪的人是谁都没弄明白。有了第一封折子打底,众人再听后面的折子,终于没了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心中却忍不住将正在念的折子和第一份折子作比较。总觉得后面的折子,在用词上没有第一份折子恳切,好像缺点什么似的。孟公公每念完一份折子,永和帝都会说句‘让他安心养病’,从无例外。直到第六份以‘臣自知言行无状,请陛下、太子殿下、元君殿下宽恕。’为结尾的折子出现。永和帝才‘嗯’了声,看向下首重奕和宋佩瑜的方向,“你们觉得如何?”宋佩瑜死死捏着重奕放在桌子下的手腕。重奕顿了下,反手将宋佩瑜的手捞进手心,眉目间的不以为然才散去了些。他抬头看向永和帝,敷衍了句,“能知错”宋佩瑜的手指在重奕掌心快速挠动。“不错。”重奕勉为其难的补上两个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耳后忽然升起抹淡淡的红色。宋佩瑜想起身回话,无奈自投罗网的手正被身侧的人紧紧拽着,只能坐在原地若无其事的道,“臣以为殿下所言甚是。”永和帝点了点头,又看向朝臣们,“既太子和元君大度,就小惩大诫,罚他半年内,折半领俸。”朝臣们自然不会反对。梁王已经亲自前往梁郡,既是永和帝愿意体恤梁王,准梁王偶尔回梁郡看儿子,也有让梁王回梁郡,网罗梁郡的贤能之仕,带回咸阳的意思。另外,永和帝也将纳贤招德的诏书,发往翼州、兖州、青州。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拖家带口的来到咸阳。在这个关头,朝臣们自然希望,朝堂能留下尽可能多的赵臣。幽州才是龙兴之地,是幽州臣子见证永和帝从燕国叛臣成为中兴之主。他们绝对不能忍受,在采摘胜利果实的时候,被莫名其妙的人截胡。要不是那些不争气的东西先惹恼陛下,他们坚决不会同意陛下广招其他地方的人进入朝堂的想法。等孟公公念完所有请罪折子,永和帝才看向站在朝堂中央,带来陈国和楚国消息的人。“去,将他带来的两份文书也念出来,让众卿都听听。”永和帝指着正站在大殿中央的人道。没等孟公公走过去,来人就主动将早就拿在手中的文书举了起来。刚好楚国的文书在上面,孟公公顺势先念楚国的文书。打开火漆,却掉出两封信。一封来自楚国襄王,行文间皆是让众人熟悉的风格,言辞热情的祝贺重奕与宋佩瑜好事将近,还提及他为重奕和宋佩瑜准备了份礼物,希望能赶得上重奕和宋佩瑜的婚期。另一封信来自楚太子,收信人同样是重奕,冷淡的祝贺重奕好事将近。相比较襄王信中亲近又不失分寸的言语,楚太子的信就显得格外冷漠,却十分符合楚太子和赵国的关系。收到来自襄王的信,最开心的人反而是肃王。他让人将孟公公念过的信,拿到他这里来,逐字逐句的看过后,直接揣进怀里,完全没有再给重奕的意思。然后是陈国的来信,孟公公撕开火漆,展开信纸,正要开始念上面的内容,却突然脸色大变。“陛下”孟公公顿了下,深深的低下头。这封信恐怕不适合当众念出来。永和帝眉宇间的不耐更甚,朝着孟公公伸出手。孟公公立刻小跑过去,将信放在永和帝手中。永和帝一目十行的看过信上的内容后,将信纸折叠放入怀中,一言不发的起身,大步朝后殿走去。孟公公愣了下,“退朝”两个字刚喊出来第一个,永和帝突然去而复返,沉声道,“朱雀、狸奴、云阳伯、尚书令……”总共点了九个人,与他共同去后面。等这些人的背影彻底消失,被永和帝的气势影响,连呼吸都不知不觉放得轻缓的朝臣们才松了口气,继而与左右疯狂交换目光。陈国来信上,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能让陛下当众失态,还叫走那么多的重臣。难道……要议和?当年赵国一鼓作气的拿下翼州、兖州、青州,无论是形势还是士气都一片大好的时候,朝臣们曾根据要不要顺着青州南下,对徐州出兵的事,吵得不可开交。恰逢在青州和徐州之间有场倾盆大雨。赵军亲眼看着平地变成湖河,险些以为是有神仙显灵。重奕亲自去看过大雨后的湖河,让人传信回咸阳。三十万赵军,至少要被消磨掉三分之二,才能彻底拿下徐州。除非赵军能在短时间内,人人精通水性,且能做到在船上厮杀的时候,不会眩晕。可赵军十个里有八个都是旱鸭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两点?如此,赵军才会停在青州,没有继续南下。从那之后,许多赵臣都默认,除非陈国主动发起战争,否则赵国很有可能与陈国相安无事至少十年。起码要等赵国有支像模像样的水军。然而现实却与大殿内的赵臣们所想甚远。陈国送来的这封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既不是宣战,也不是议和。只是单纯的以极恶毒的语言嘲讽咒骂重奕和宋佩瑜,其迂腐的嘴脸和恶毒的用词,胜过赵臣百倍不止。第128章信的末尾,还附带了首,连永和帝都能看得出来狗屁不通的顺口溜。赵太子,喜龙阳,目无纲常思倌色宋少师,什么师,轻推慢搡醉春风……相比永和帝等人的惊怒,重奕和宋佩瑜看了陈国送来的信后,反而没什么情绪波动,还能劝永和帝和宋瑾瑜不必动怒。在重奕眼中,薛临已经是个死人,早晚会死在他手上。他从来都不会将死人的话记在心里。宋佩瑜看到这封信后,却感触颇多。他能认得出来,这封信是薛临亲笔所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宋佩瑜都将《君临天下》的男主薛临,当成最大的威胁。他不惜代价的收集有关于薛临的所有消息,光是薛临闲暇时随手抄写的诗词经易,就装满天虎居某个带锁屋子内的两个箱子。宋佩瑜曾仔细研究过薛临写下的每一个字,对薛临写字时的小习惯,说是了若指掌也不为过。因此,宋佩瑜曾发现件十分有趣的事。在某个时间节点,薛临随手抄写的内容和字迹突然发生巨大的改变。这是件很不正常事。宋佩瑜发现这件事后,有意去寻找兄长、侄子们多年来留下的字迹,都能发现明显的改变。就连宋瑾瑜这等有自己独特的字迹风格,且字迹风格早就定型的人,刚写下的字都与五年前的字有些微的差别。薛临的字迹却在突然大变后,十多年都没再改变。这让宋佩瑜自然而然的想起,他当年突然知晓,惠阳县主有可能知道书中‘惠阳县主’经历的时候。结合陈国多次在与赵国还没有冲突和利益相争,甚至乐见于赵国能牵制燕国的情况下,就屡次对重奕下手的行为。宋佩瑜因此怀疑过,陈国可能出现与惠阳县主一样,因为某种原因或者在特殊境遇下,知道《君临天下》的内容。而且宋佩瑜几乎能肯定,陈国的人只知道‘重奕’会短暂的统一十六国,并不知道‘重奕’其实是调换真太子的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