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靖正与手下商议接下来的计划,见到宋佩瑜前来,招了招手,将宋佩瑜叫到身前,却没马上理会宋佩瑜,而是继续吩咐手下。宋佩瑜越是听慕容靖与手下的对话,表情就越是奇异。慕容靖打算过徒县而不入,直接将大军一分为二,去攻打卫国除了卫京之外紧剩的两个县城。将手下打发下去做事后,慕容靖对面色古怪的宋佩瑜耸了下肩膀,主动问道,“你知道殿下在攻打卫国的过程中,攻下多少县城吗?”“七个”宋佩瑜不假思索的答道。这还没算不远处已经立起赵旗和朱雀旗的徒县,否则就该是八个。慕容靖扬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的道,“卫国十三县,我只拿下了两个。”一个是久经沙场还曾被永和帝委以重任,与燕军抗衡的老将。一个是第一次亲自征战,从前以暴躁的性格和花瓶似的美貌闻名的皇太子。这么一想,慕容靖确实被对比的很惨。宋佩瑜能理解慕容靖的郁闷,但归根究底他还是站在重奕这边,因此除了宽慰慕容靖几句,也说不出别的话。慕容靖打算去攻打另外两个卫县,宋佩瑜不打算继续跟着。虽然来到一线战场的时间尚短,但宋佩瑜已经确定,他并不喜欢这种急切的奔波,也不喜欢战场上避无可避的血腥。如果今后还会与重奕一起出现在前线,他大概会在安全的后方统筹军备,不会再刻意的追着战场跑。慕容靖也只是不甘心,并没有因为重奕连下八县而不满。因此与宋佩瑜闲话的时候,他还有心情说几句玩笑,“老夫还有件事想求宋大人。”宋佩瑜嘴角重重的抽搐了下,在重奕出现在战场之前,慕容靖绝对是九州诸国容貌最具有欺骗性的将领。就算如今已经抱上了外孙,也绝对与‘老’字没有关系。“慕容兄直说就是。”宋佩瑜语气加重在‘兄’上。宋景珏是慕容靖的女婿,他的侄子,他和慕容靖本就是同辈人。慕容靖笑了笑,从善如流的改变称呼,“那就劳烦老弟进入徒县后,千万要拖住太子殿下,别让太子殿下点兵追上来。”慕容靖说着,还双手抱拳,顺势要给宋佩瑜行礼。宋佩瑜哂笑着与慕容靖做推辞,突然发现,赵军已经连下卫国十县,慕容靖虽然只占两县,却没真的因此产生不快,反而有些顺其自然的意思。两人正说着话,慕容靖突然脸色大变朝着徒县的方向望去。宋佩瑜的心也跟着抖了下,立刻举起望远镜看向那边。弥漫的飞尘中,重奕穿着大红色骑装,带领身后穿着轻甲的骑兵呼啸而来。宋佩瑜很快就有了猜测。重奕手中也有千里镜,他在城墙上看到了原地休息的慕容靖大军,猜到慕容靖的打算,先从徒县出兵了。重奕经过宋佩瑜的时候,深深的望了宋佩瑜一眼。宋佩瑜连忙摆手,他不去,他在徒县等重奕凯旋的消息就好。重奕身下已经慢下来的骏马吃痛,嘶吼着加快速度。等到这些骑兵呼啸着经过后,被溅得满身尘土的慕容靖立刻大喊,“骑兵!立刻与太子殿下去攻城!”各自围坐在一起的骑兵闻言,立刻连滚带爬的奔向爱驹,顺着烟尘逐渐落下来的方向追去。最后毫无意外,攻下最后连个县城的人也是重奕。二十三天的时间过去,卫国十三县,只剩下卫京还在卫国手中。宋佩瑜回到卫京外的时候,不仅见到臭着脸用如刀锋般的目光望着他的吕纪和,还见到了董大人。董大人面对宋佩瑜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怂,两人刚打了个照面,董大人就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宋佩瑜笑眯眯的问候董大人,丝毫不提十万两黄金与八百人商队的事。卫京宁愿闭门不出,垂死挣扎,也不愿意给赵国递降书,赵军如果不想强冲,就要与卫京谈判,前不久前往奇货城想要迎安平王回卫国的卫国使臣,就是宋佩瑜心中最好的送信人选。董大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阴影,明明表现的很怕宋佩瑜,却轻易不肯与宋佩瑜搭话。常常宋佩瑜说了句很简短的话,董大人也要想上许久,然后才战战兢兢的回宋佩瑜的话。期间但凡宋佩瑜脸上出现半点表情变化,董大人都会马上闭嘴。与卫京里的人谈判的过程很不顺利。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卫国都到了十三县失十二,只能抱着卫京与赵国谈判的程度,卫皇和卫国大司空仍旧在勾心斗角。他们给卫国开出的条件中,除了要保证他们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是在暗示赵国将另一个人除掉。每当看到卫皇和大司空派人送出来的信,宋佩瑜都会去看看每天吃好喝好又开始快乐肥的安平王。他就不明白了,是什么给了卫皇和卫国大司空自信。有这么省心的安平王在,他们凭什么以为自己还能与赵国谈条件?然而卫京城门还没打开,就要继续敷衍着卫皇和卫国大司空。这个过程不仅宋佩瑜熟,吕纪和也很熟。只是从宋佩瑜敷衍卫皇,吕纪和敷衍卫国大司空,变成了宋佩瑜敷衍卫国大司空,吕纪和敷衍卫皇。听宋佩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重奕沉默半晌,突然说了一句,“他们是不是傻?”宋佩瑜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巧了,他也是怎么想的,卫皇和卫国大司空的脑子,八成是有什么问题。卫京中的人仗着有天险,京城内有足够的驻军也有充足的粮食,短时间内还能运作下去,想要凭着卫京大门换取足够优越的条件,无论与外面通了多少封信都不肯松口开门。赵国忙着安顿已经打下来的十二个县城,组织卫国百姓补耕,虽然效果肯定没有春耕好,也总比颗粒无收强。另外赵国和楚国都急着达成两国联盟。已经回到咸阳的襄王带着灵云公主朝着卫国赶来,他要经过卫国赶回楚国,路过奇货城的时候,襄王会将宋佩瑜忙里偷闲组织的船队带上。等到安顿好船队后,襄王在楚国短暂停留一段时间,再顺着卫国回到赵国,履行楚国的第二个承诺,带着赵国的人去走西域商路。对于赵国来说,卫国已经是囊中之物,无论有没有拿下卫京,都不耽误正事,反正卫京早晚跑不掉,他们完全没必要着急。卫京与赵国竟然就此和平了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就快到八月。宋佩瑜本没有苦夏的毛病,却很不能适应卫京附近的气候,就算屋内冰盆没断过,大腿根也出现了热痱子。他向来娇气,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日常处理公务之外的时间难免恹恹。重奕就没这个烦恼,他是标准冬暖夏凉体质。同一件衣服,既能穿着过寒冬不觉得冷,也能穿着过夏天不觉得热。最主要的是,宋佩瑜抱着重奕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凉爽。对卫国百姓的安抚和补耕都告一段落,卫京也始终没个动静,两个人都难得有闲。天气如同下火似的,宋佩瑜根本就不想出门,只想窝在凉席上抱着假冰块纳凉。假冰块丝毫没有自己只是替代品的自觉,还对宋佩瑜提出了收费的要求。宋佩瑜原本不想答应,但委实受不住热,只能半推半就的从了。可怜他被热的脑子发昏,只贪舌尖上的温凉,却没想过,运动量过大,也会导致出汗。宋佩瑜的大腿根上已经满是热痱,重奕不忍心看那处伤上加伤,只能将目光放在其他地方。比如大腿根上面,某个肉嘟嘟的位置。反而食髓知味,越发沉迷。宋佩瑜反复在抱着假冰块凉爽,和给假冰块付劳务费满身是汗,之间反复横跳。连大致能猜得出房间内每日发生什么的金宝银宝都觉得不好意思,轻易不肯靠近房间门口,平日里都在院子里通风的凉亭中盯着门。直到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天气终于凉爽下来,宋佩瑜才想起来,他已经将近半个月都没出过院子。宋佩瑜觉得他不能再这样下去,立刻将自己收拾妥当,打算出去逛逛,可惜前脚刚跨出门,就听金宝告诉他,卫京送来了最新的信件。宋佩瑜看了眼信,甚至怀疑他还没睡醒。卫京说城内物资匮乏,希望赵国能多送些东西去,还列了长长的单子。宋佩瑜匆匆扫过单子上的东西。要活着的牛羊,要细粮,要药材,甚至还要酒水和金银玉佩?卫京该不会真的以为,赵军对卫京采取围而不攻的手段,是因为怕了卫京吧?除此之外,卫京还充分的吸取了易县的教训,说这些东西都要放在大马车中送入卫京,车夫不能超过五十人。宋佩瑜立刻去找吕纪和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了里面放肆的笑声和不可置信的惊呼。原来除了宋佩瑜和重奕,东宫小学堂的其他人都在吕纪和这。可惜里面的声音过于含糊,宋佩瑜没听清具体内容。宋佩瑜猜测他们是在吕纪和这里,看到了卫京送来的信,正在嘲笑卫京人的异想天开。他顺着春芽打的帘子进门,笑道,“在说什么事如此开心,也让我跟着乐乐。”宋佩瑜没想到屋内的众人竟然因为他这句话脸色大变,本就东倒西歪的平彰和骆勇直接抱在一起摔在了地上。盛泰然和魏致远的神色也很不自然,下意识的躲开宋佩瑜的目光。柏杨默默捂住脸,转过身背对宋佩瑜。唯有吕纪和似笑非笑的望着宋佩瑜,“你脖子上怎么有个手指肚大的红斑?”听吕纪和这么一说,宋佩瑜还真觉得脖子右侧有些痒,他微微侧头,不让觉得痒的那边对着众人,若无其事的道,“许是被蚊子咬了,今早银宝还说,要给我敷药来着,我嫌黏糊就没用。”“啊”吕纪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语气中却透着促狭,“这蚊子还挺毒,一下子咬了三个。”宋佩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却一时间想不清楚是哪不对,只能顺着吕纪和的话敷衍过去,希望这个话题能早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