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在停职半年思过期间再次犯错,变成停职两年。加上盛泰然的姐姐风头正盛。小学堂地位最低的人不知不觉的从盛泰然变成了魏致远。惠阳县主认为重奕故意为难魏致远,是因为魏致远的地位最低,突然将自己带入魏致远,正追问大公主究竟是将她当成表妹还是丫鬟。宋佩瑜无语。他也不知道该说惠阳县主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还是说惠阳县主反射弧太长,难道现在明白她与大公主的地位截然不同。这话说出来,不但对惠阳县主自己无益,恐怕还要伤了大公主的心。宋佩瑜捂着眼睛对盛泰然道,“你去告诉大公主和惠阳县主,该上马车了,我们现在就要出发。”盛泰然满脸不可置信,用手指指着自己,“我?”宋佩瑜拿开手,让盛泰然看他变得通红的右眼,闷声道,“我怕吓到她们。”要不是郝石提醒,宋佩瑜都不知道他眼睛发生了变化,如今他右眼的眼白一片通红,看上去十分狰狞。倒是眼皮狂跳的原因找到了,八成又是因为什么东西过敏。盛泰然紧张的挪动了下脚步,环视四周都没看到别人,只能抓着柏杨的衣袖,一步三停的朝着大公主和惠阳县主走去。等到其他人都等不及了,过来看怎么还没出发,那边又吵起来了,这次不仅大公主和惠阳县主脸色有异,日常无欲无求的柏杨和性子软得一塌糊涂的盛泰然也十分激动。其他人纷纷前去劝架,唯有重奕仍旧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宋佩瑜,“眼睛怎么了?”宋佩瑜拿开手让重奕看了眼,“不痛不痒,没什么大碍,应该是过敏了,等我回去休养几日就好了。”重奕从马上下来,忽然贴近宋佩瑜的脸,仔细盯着宋佩瑜的眼睛看了会,才点了点头。看向仍旧不知道在争吵什么的人群,眼中闪过重重的不耐,“麻烦。”那些人争吵间声音越来越大,宋佩瑜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盛泰然没能说服大公主和惠阳县主换个地方吵架,反而成为众矢之的,被大公主和惠阳县主数落。柏杨根本就没认真听大公主和惠阳县主之前吵架的内容,还以为她们仍旧在纠结甜汤了里究竟有没有东西。他从袖子里掏出几个装着粉末的纸包,去尚且没完全渗入地下的甜汤处鼓弄了会。回来斩金截铁的告诉大公主和惠阳县主,甜汤里确实有东西,能让人眩晕无力,内脏糜烂吐血,若是没有对症的治疗,十二个时辰之内就会吐血身亡。这番话非但没让大公主和惠阳县主安静下来,反而让大公主和惠阳县主坚定的站在了统一战线,她们觉得甜汤中的毒是柏杨下的,否则柏杨为什么能将甜汤中的毒说的如此详细,头头是道?两个小姑娘还挺聪明,怕打草惊蛇,故意将吵架的动静弄得更大,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后,才狠狠‘揭穿’柏杨的真面目。魏致远正在自我怀疑和怀疑他人的边缘反复横跳,完全没考虑就选择相信大公主和惠阳县主的话,将矛头指向柏杨。除了盛泰然这个笨嘴拙舌的人坚定的站在柏杨那边。吕纪和正处于强撑状态,根本就没闲心再去理会这些人的争吵。骆勇、平彰平日里与魏致远更亲近,能不开口就指责柏杨已经算是他们长脑子了。一时间柏杨竟然有些千夫所指的意味。重奕带着宋佩瑜走过来,还没说话,大公主就迫不及待的将事情的‘最新进展’事无巨细的说给重奕听。重奕却远没有其他人愤怒,他平静的将目光放在柏杨身上,语气是一贯的冷淡,“你在甜汤放毒药了吗?”平静的就像是问‘你吃了吗?’柏杨看上去也很平静,他还记得将快要哭了的盛泰然护在身后。然而他的目光出卖了他,尖锐、克制才是他淡然外表下真正的情绪。柏杨直视重奕的视线,毫不退让,“我没有”“嗯”重奕移开目光,看向大公主,“上马,走了。”大公主没想到这番问话居然会以如此平淡的方式结束,下意识的拒绝,“可是……”“没有可是”重奕的目光骤然变得深沉下来,定定的望着大公主。大公主撇了撇嘴,她自小就是肃王的掌上明珠,连带着永和帝与长公主也都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说是千娇百宠也不为过,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偏生给她这番委屈的人还是她最想靠近的堂哥,顿时委屈翻倍,抹着眼睛转身就想跑,却被重奕抓住了手腕。重奕看向人群外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郝石,吩咐道,“去将他们的马牵来。”众人何曾见过重奕这般认真的模样,就算还有话想说也都乖乖的憋在心里,神色各异的安静了下来,只有大公主偶尔发出忍不住的抽噎声。宋佩瑜听着于心不忍,隐蔽的拽了下重奕的袖子。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公主这么哭着也不太好,况且他们进山没带马车,大公主还要骑马下山。等到去牵马的人过来了,重奕才松开大公主的手腕,从袖口里抽出干净的帕子给大公主,轻声道,“回京后,我叫人给你寻两只雪狼崽子。”“不要!”大公主抽走重奕手中的帕子,特意转个身背对着重奕,却止住了哽咽。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惠阳县主还主动去给大公主擦眼泪。宋佩瑜与众人一起走向被牵来的爱驹。宋佩瑜的马是到了咸阳后,精挑细选的半大小马,自己养到成年。虽然不似重奕的野马王彪悍雄壮,却如同主人般俊秀文雅,甚至还是个双眼皮,被宋佩瑜取名为‘赤玉’,暗自里贴了下传说中的‘赤兔’。宋佩瑜正要上马,突然感到腰间一股巨力,还没来得及挣扎,人已经在地上做了个屁股蹲。不痛,但很懵。身边的尖叫声,远处突然响起的爆竹声,同时响起。宋佩瑜在一片惊呼中,踉跄着挤到人群里。重奕正抱着大公主倒在地上,右背上插着个匕首柄。他本人却脸色丝毫没变,还有心情对怀里吓傻了似的大公主道,“起来,我身体麻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骆勇被平彰推的一个踉跄,正要发火,却见平彰示意他去将大公主拉出来,才意识到他和大公主勉强能称得上表兄妹,如果非要有肢体接触,他来做才不容易传出闲话。连忙将浑身瘫软的大公主拽了出来。大公主的护卫想顺势接过大公主,大公主却一下子抱着骆勇的手臂躲在了他怀里,尖叫道,“滚!都离我远点!”刚才突然对大公主拔刀相向的人,就是大公主用了三年的护卫。大公主从被重奕抱在怀里,到发现重奕将她的护卫捏断脖子扔出去,再到发现重奕背上尽根没入的匕首,从头到尾都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虽然没看到具体过程,但大公主无条件相信重奕,轻易将过错推到了已经死了的护卫身上,反而用最快的速度弄明白了事情经过。同样被吓傻的惠阳县主抹着眼泪,连滚带爬到骆勇身侧,试探着去碰大公主,却被大公主一把抓住了手腕,死死的往她那边拉,惠阳县主立刻抱了上去。即使发生了矛盾,在这个时候,大公主仍然觉得惠阳县主才是值得她信任的人。被两个女孩夹在中间的骆勇人都要傻了。他现在除了担心表哥,还担心表哥要杀他灭口。早在意外发生的瞬间,东宫十率就如同经历了千百遍般,快速散开,将东宫小学堂的人围在中央,郝石带着随队的医官来查看重奕的情况。医官用手帕贴在重奕的伤口附近,拿开后,手帕上沾染的不是鲜红,而是诡异的黑红。“有毒!”平彰脱口而出,被吕纪和狠狠的在头上敲了下。“这……”医官脸色大变,连手都在发抖,跌坐在地上眼睛发直。他只是个医官,做多救些头疼脑热,或者跌打损伤。三皇子上在后背,不知道有没有波及肺腑,这已经危险至极,匕首上还有毒……宋佩瑜硬是提着医官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异色双瞳满是凶狠的望着医官,“止血!拔刀!你愣住做什么?!”医官打了个哆嗦,呐呐,“不行,没救……”远处突然响起刀剑相撞的声音,正支撑着重奕坐在地上的郝石一拳锤在地上,“刚才那阵爆竹声果然是信号,这是场里应外合的阴谋!”宋佩瑜扔了已经尿裤子的医官,从贴近心口的地方拿出个锦囊,蹲在重奕身侧,语速飞快“我这有两颗药丸,一颗能解百毒,一颗能吊命。你先吃着,我们下山再拔刀。”重奕抬起尚且能动的那只手将宋佩瑜颤抖的双手握住,嗤笑,“你自己留着吧,马上就能用上了。”说话的功夫,身穿燕军服装的刺客已经到了附近,与最外围的东宫十率交上了手。宋佩瑜就算心态再好,也经不住重奕如此刺激。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计较,但他知道危险来临的那刻,重奕是先出现在了他身边,然后才赶去大公主身边。宋佩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点时间才让重奕救下大公主的时候只能以身挡剑,却无法接受重奕可能会死的可能,稍微升起点念头都不行。没等宋佩瑜整理好情绪再开口,重奕又改了主意,他将解毒丸吃进嘴里,缓声道,“吊命的先留着,你叫柏杨来给孤拔刀。”许是重奕的手太稳,或者重奕此时说话的语气过于沉稳,宋佩瑜几乎没有思考就选择听重奕的话。他将吊命的药丸死死握在手心,转身去找柏杨。柏杨的模样狼狈极了,他正被十率以扭曲的姿态压在地上,脖颈架着长刀。就算是盛泰然,在重奕生死未知,唯有柏杨身份敏感且之前就受到怀疑的情况下,除了让十率下手轻点,也什么都说不出来。见到这样的柏杨,宋佩瑜的脚步犹豫了一瞬,继而又坚定下来。重奕那么敏锐的人,既然肯在此时相信柏杨,肯定有他的道理。“殿下传唤柏杨,我将他带走。”宋佩瑜对压着柏杨的十率道。十率闻言转头看向百步开外靠在郝石身上的重奕,犹豫着松开了对柏杨的压制。柏杨沉默的跟在宋佩瑜身后,盛泰然犹豫了下也跟了上来。重奕尚未说话,脸上溅着血,满身戾气的平彰突然从外围回来,他单膝跪在重奕面前,语气坚定,“请殿下将衣服脱了给我。”郝石大惊,“怎么至于这样?暗处的护卫还没到?”宋佩瑜见郝石要起来,连忙去替代了郝石的位置,让重奕将身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可能是因为重奕过于女性化的容貌,总让宋佩瑜下意识的认为重奕很轻,成为重奕的靠垫后,宋佩瑜才知道比他高一个头,肩也比他宽的人,怎么可能会轻呢?宋佩瑜不得不去搂重奕的腰维持身体平衡,入手却一片濡湿,是重奕的血。宋佩瑜心抖了下,无声咬紧牙关。重奕穿着黑衣,他始终没见到重奕的伤口又见重奕除了身体发麻,神色动作都半点不像是被捅了一刀的人,还以为重奕伤的不重。重奕调整好位置,倚得舒服了才开口。“不必”这句话是对平彰说的。“过来给孤拔刀。”这句话是对柏杨说的。“殿下!”平彰双目赤红,挡在柏杨前面,“事先潜入华山的护卫到现在都没赶来,恐怕已经遭遇不测。行刺的人源源不断,十率虽然勇猛,您的伤却必须尽快下山处理。”重奕静静的望着平彰没有说话,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清晰倒映着平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