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远遁,帕森特显然还不甘心就这么认命,他捂着腹部的伤口随着慌乱的人群往大道的尽头踉跄奔去——出口就在前面,只要出了这条大道,到了那片开阔且四通八达的柏油路上,拦下车将自己送往医院,就一定有救……
顽强的求生意识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地往霍尼普勒大道的出口走去,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像是要耗尽他全部的生命力,眼见着他距离柏油路只剩三米多的距离,一阵警笛声响起。
平日里无比痛恨的警笛声在帕森特此刻听来犹如天籁——只有警察能从那帮与自己同是亡命之徒的杀手里将自己救出来,即便之后被十三军事区的最高法庭判终身监禁也没关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像是听到他无力出口的呼救,警车停在了他面前的柏油大道上,车门打开,身穿警服的人走下来。
“救我……我被人袭击了——”帕森特捂着腹部无力地往地面倒去,所幸彻底倒下之前,被一只绑着十三军事区臂徽的手臂扶住,架上了车门未关的警车。
被抬上车的帕森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视线也朦胧,只隐约能感到车子被人发动起来。
终于得救了……费劲地喘着气的帕森特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
“给他打一剂强心针,可不能让他立刻就死了。”
帕森特的瞳孔猛地一扩,他僵着脖颈看向还扶着自己手臂的那双白净的手,然后顺之看向那个救了自己的人的脸。
“片刻不见啊,帕森特先生。”肤白唇红的年轻人笑得像是个普罗众生的天使,精致的眉眼更像是巧夺天工的画匠神笔勾勒而成,只是再美的一张脸蛋此刻落入帕森特的眼里也与狰狞的恶鬼无异。
帕森特剧烈地挣扎起来,之前他以为应当软弱无力的那人的手却如同铁箍一般紧紧地将他按在那儿动弹不得,而对方制服他的动作似乎也不耗费什么力气,至少那人神色温润依旧,语气同样轻和:“帕森特先生,您挨这一刀可算不得浅。挣扎得越厉害,死得越快呢。”
“你、你到底是谁——!?”
“我么?”年轻人脸上的笑意有几分漫不经心,“我只是个小人物罢了,帕森特先生不必在意。我之所以会在这里,也只是想问您一个小小的问题……为了您能没有顾虑地回答我的问题,倒是可惜了那些跟在您身边那么多年忠心耿耿的手下……所以,帕森特先生也不必寄希望于他们的搭救,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什么……什么事,你说——”帕森特很不想让这个可怕的年轻人得逞,可他更不敢面对拒绝这个人的后果,只能奢求对方能够在达到目的之后将自己放过。
“我只想知道——”年轻人俯身下去,缓慢而不容置疑地在呼呼喘气的帕森特耳边开口,“七年前,第七区唐家九部作乱,趁本家家主不在袭杀当时执法堂堂主一家……当时的参与者,是九部中的哪几位长老,嗯?”
帕森特身形一栗,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年轻人为何会长着一张自己有些熟悉却又并不能在记忆里找到的面孔——因为七年前自己看到的与这张面孔同样漂亮的那个人,是个已经三十多岁的、被自己亲手扼死的女人,而当初那个侥幸逃脱下落不明的男孩儿,还远没有这么出众的眉眼:“你是萧——”
一把冰冷的匕首在他吐出那个名字之前已经贴上他的喉管,金属散发出来的寒意让帕森特心脏剧颤,年轻人近在咫尺的眸子里仿佛氤氲起丝丝缕缕的黑雾,却偏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嫣红的唇瓣在他的眼前一张一合,吐露的话音也让人不寒而栗:“我耐心有限,你最好不要尝试后果……给你刮上一千刀而让你死不了,我完全做得到。”
帕森特认命地闭上眼,时至此刻他已不奢望生,只求速死:“一,五,六,八……”
听到答案,年轻人慢慢地眨了眨眼,近距离看去愈发长翘的眼睫似乎能扑闪到对方的脸上,刹那之后,他手起刀落,猛地一刀狠狠地扎进帕森特的大腿里:“说谎可不对啊帕森特先生,”温柔的笑意在他的唇角荡漾着,却半点都没抵达被冰封的那双眸子里,“别自讨苦吃。”
帕森特已经无力哀嚎,只有豆大的汗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我说得都是真的——就是一五六八这四部……我没骗你……!!”
“真不乖啊……你怎么还敢说谎呢?”年轻人这一次眼睛都不眨,又是一刀,在飞溅的血花里刺进了帕森特另一条腿。
“我发誓——”帕森特像条濒死的鱼弹起身体歇斯底里地吼,青筋在他的额头上暴绽,“就是他们——就他妈是他们啊啊——!!”
“……”
仔细观察了对方的神态,年轻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坐直了身体,五指松开扔了手中沾满了鲜红血液的匕首,然后抬手撕开了身上的制服扔弃一旁,接过身侧脸色微白的属下递来的湿毛巾,他面无表情地将同样满是血迹的手擦拭得干干净净。
车停下了,窗外正对着的,是已经罕有人迹的霍尼普勒大道,原来司机只是绕了一个小圈又回来了。
白皙修长的手搭上车门把,刚欲拉开,这时年轻人听见身后那个已经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来——
“为什么……不在那里直接杀了我……”
年轻人自然知道帕森特说的是哪里,他头也未回,打开车门,迎着初秋的午阳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你的命,可远不及我的另一个目标重要。……你应该看见和我一起来的那两个女孩儿了,你不觉得她们俩中的一个,很像刚刚被你出卖的一位老朋友么。”
帕森特垂在一旁无力的手颤栗了下,复杂的神色和一层死意笼上了他的面孔:“原来是……钱楚文啊……呵呵,呵呵,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样一个——”
话声戛然而止,再无余音,车里的人低头才见,原来是这人已经圆睁了双目气绝。
年轻人却早已经毫不在意地下了车,甚至不忘绕到副驾驶那儿拿出备好的鲜红的玫瑰,转身离开。
阳光下,那身纤尘不染的纯白色休闲服,还有那束鲜红欲滴的玫瑰,刺得车里的人一阵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