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一个异姓人的生牌到祖宗祠堂里去,这放在以前列位家主主事时的唐家绝对算得上大逆不道,能引得九部联名“上书”的那种。然而,如今执掌九部的长老们都清楚地记得,当初唐奕衡初一上位,是怎么力排众议把一条狗的生牌端进祠堂里去的。——这般将近是石破天惊的事情他们的现任家主都做了,再接一个外姓人的,长老们自然也就不会再大惊小怪。
唯一让他们觉着惊讶的,大概就是那段至少在长老之间心知肚明的萧祸九和他们家主的关系了。
钱楚文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就愣在唐奕衡面前。
“唐先生,若是把萧助理的生牌送进唐家的祠堂,那以后……”
话音尽了,意思也已分明。
唐奕衡神情上没起什么波动,只是点了点头:“把这话吩咐下去吧,尽快着手去办。……小九那里,也由你去通知。”
见唐奕衡拿定了主意,钱楚文心里再怎么波涛汹涌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压着几变的脸色应声下去了。
“是,唐先生……”
萧祸九得了消息的时候,正在主宅的餐厅里用午餐,对面空着的位置的主人从今天早上就不见人影,他正觉着疑惑,下人拿来了电话,说是大长老。
“……唐家祠堂?”
萧祸九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脸上笑意陡然降了好几度。
一旁那下人见了都忍不住瑟缩了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模样漂亮的年轻助理脸上的表情,时刻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只是和他预想不同,萧祸九眼底藏着的那点汹涌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他垂了眼帘沉默了一会儿,唇角弧度浅得快要看不出了才重新张了口:“我之前确实没得到通知。……他是家主,自然是按他的意思办。只是这事办起来麻烦,烦劳您操心了。”
等到电话重新递回到那下人的手里时,萧祸九脸上最后一点笑意也已经消磨殆尽。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像是幢雕塑,手里的刀叉也一动不动地擎在半空。
这一幕把一旁下人看得心惊:“萧助理?”
萧祸九在这一声里回了神,嘴角弧度牵了起来,抬起来的眼神也还算是温润:“没事。”
“……是。”
那下人应声,只是还没等他低下头去,就见得坐在那儿的年轻人神色疏忽间扭曲了下,跟着猛一掷腕,手里的餐刀陡然射了出去。
那道凛冽的寒光划过了一道抛物线然后斜插进了实木的长桌中间。
刀刃入木半寸,刀柄还兀自在空气中抖落震人的嗡鸣。
“……”
下人回过神来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已经一身的冷汗湿衣,只是这会儿他再去看原本坐在长桌这头的那人,却早就没了对方的踪影。
半分钟后,唐先生的专车司机段跃就接到了来自萧助理的“亲切问候”——
“我限你二十分钟内到唐家主宅外面候着,若是不能把我送到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或者我去了之后发现他已经不在那儿了,那你也不用再回唐家了。”
“……”正隔着大半个餐厅看着坐在家主对面的女孩巧笑嫣然的段跃本就说不上来地心虚,此时突然听了这陌生号码里传来的熟悉声音,心不在焉地塞进嘴里的食物差一点被他呛到气管里去。“萧、萧助理!?”
“已经过去23秒了。”
“……我这就回。”
连放到一边的外套都顾不得取,段跃像是个丧家犬似的拔腿就往餐厅外面跑——
唐家本家所有的下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唐先生很可怕,惹不得,一旦惹了会把饭碗丢掉。但萧助理已经超越贫瘠的词汇所能形容的“可怕”的界限,更不能惹——若是惹了,丢掉的恐怕远不止一个饭碗而已。
最重要的是,惹了萧助理,后面不容置疑地会附赠一个xl号的“唐先生的愤怒”。
隔着大半个餐厅,唐奕衡的视线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段跃仓皇离开的背影,然后便毫无察觉似的将视线重新落回去,面色不变,淡定如常。
***
大约半个小时后,这家餐厅的正门一声刺耳的急刹,轮胎带着尾烟在地上留下一道乌黑的印痕,路人纷纷耸肩而惊望向了这边。
副驾驶座那边的门打开,先迈出来一条笔直的长腿,紧接着长腿的主人弯腰走出车来,脸上扣着一副茶色的大墨镜,遮了半张脸,嫣红的唇线翘着漂亮的弧度——明明当得起“人间尤物”这般的词,偏偏整个人都带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
而坐在车里主驾驶位置上的段跃还瞪大了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着此时几乎被拉到垂直的手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