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到,又重新见了礼。见林谨玉的神色并不吃惊,便知是许子文打过预防针了。因上皇赐宴,又有皇上在,便是一人一席,分主次尊卑坐开。
待上皇开了箸,太后笑指着一道银丝长鱼道,“这是淮扬菜,拿去给谨玉尝尝。”
林谨玉笑眯眯的谢赏,皇帝一惊,不简单啊,这小子才多大工夫就把他老娘哄得这般乐呵。上皇接着赐了两道菜给贾宝玉,皇帝想,难道他爹娘在较劲儿。
忽然外头一声惊雷炸开,接着便是电闪雷鸣,暴雨而至。殿中掌了灯烛,上皇眼珠一转,笑道,“你们两个都是读书人,朕忽有一上联,谁若对出下联工整,朕有重赏。”
上皇为帝四十余年,文治武功皆是不俗,瞧一眼窗外,慢声念道,“玉帝行兵,风刀雨剑云旗雷鼓天为阵。”
其实上皇也不算为难,他听太后唠叨过贤德妃省亲,家中幼弟极善花鸟山水题咏之事,看贾宝玉说话虽有些女儿态,规矩却是不错。再者,也有一试林谨玉的意思,林谨玉年纪比贾宝玉小两岁,身上已有功名,估计也不会出大丑。
林谨玉眼睛一眯,笑道,“我为幼,文思不若表哥敏捷,请表哥先对吧。”
贾宝玉本来就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这顿饭味同嚼蜡一般,此时还要对对子,便有些着急,不过,他素有些捷才,长于诗词吟诵,眼睛打过花凳上摆的一盆帝皇焦,稍一沉吟便道,“天女散花,桃粉梨白菊黄蝶紫花作媒。”
上皇笑着点头,“虽有欠工整,你这个年纪,也极难得了。”遂看向林谨玉。
林谨玉转眸笑道,“龙王设宴,日灯月烛山肴海酒地当盘!”
此联一出,上皇大悦,击掌连赞了三个好字,笑道,“好气魄,果然是俊杰之才!”
林谨玉笑着谦虚了几句,上皇笑问,“这一联,对仗工整,气势过人,你想叫什么赏赐尽可与朕说。”
林谨玉笑道,“回万岁,学生有今日,皆是先生教导之恩,万岁想赏,不如赏赐学生的先生吧。”
上皇做了多年帝王,此时也得感慨林谨玉圆融机敏,这句话,即点到了许子文,又表示出他尊师爱师之意,许子文眼中果真有几分欣慰,上皇笑道,“睿卓的功劳,朕自会赏他,问的是你,你就说吧。”
“回万岁,学生第一次进皇宫,便有幸尝到这般珍馐美味,实在是造化不浅。学生父母早逝,家中尚有姐姐在,却无此福缘,万岁要赏,不如也照此赏一席御膳给家姐,也让家姐一沾万岁福泽。”林谨玉笑道。
上皇叹道,“你小小年纪,不但学问极好,此时此地仍不忘你家中姐姐,可见是个友孝之人。你这般心怀,朕焉能不成全。”抬手赏了林家一桌御膳。
这顿饭吃得皆大欢喜,尤其上皇对林谨玉的看法,那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谨玉除了容貌不比贾宝玉俊美,其他心胸学识真是胜他百倍不止。再看贾宝玉仍是言语恭谨,林谨玉却是神采飞扬举止自若言之有物,上皇暗自摇头叹息,赏赐了二人一番,才命出宫。
林谨玉出彩,这就是给许子文脸上增光,许子文更加大爷样的坐在椅中喝着清香无比的贡茶,心情之爽,亘古未有,颇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之得意。
上皇道,“此子非池中物,比当年林如海犹胜三分。”
许子文呷口茶,才抬起脸来,笑道,“舅舅真是过奖了,难得舅舅这么夸外甥一回呢。”
上皇白了许子文一眼,“看到你就来气,人家再好也姓林,又不姓许。”
许子文淡淡地,“迂腐。”
上皇恨不得把茶盏砸到许子文脸上,指着他骂道,“滚滚滚,朕不想见到你!”
到底是亲舅舅,又这好几年不见,许子文放下茶盏,一揖笑道,“是,外甥口出无状,跟舅舅赔罪了。我也好久没陪舅舅下棋了,不如杀上一局如何?”
上皇笑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