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叹道,“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女婿,这林谨玉不正是贾妃的表弟么?”
“父皇,薛家因纵奴行凶之事已被革了皇商,如今不过是普通商贾之家。”皇帝道,“林如海于国有功,留下这对孤女弱弟,着实可怜,真让人害了岂不寒了朝臣们的心么?朕便将林如海身上的爵位赐给了林谨玉,如今林家并非平民之家,何况林谨玉小小年纪很是争气,身上已经有了举人功名,若下科得中,又是一国之栋粱呢。林家,也是列侯出身,家门嫡女,怎么能配与商贾之家呢?贾妃在宫中多年,若这点规矩也不懂!那真辜负了贵妃这个份位!”
上皇年纪大了,很有几分不讲道理,“朕知道你的心事,只是贾代善当年曾救朕一命,朕还在呢,就开始收拾救命功臣之家,岂不更让朝臣齿寒么?”
皇帝苦笑,问道,“那依父皇之意?”
“信上说得很清楚,贾妃言语不当,林谨玉大闹工部难道就有理了不成?那是六部公堂,国家的脸面,他去大吵大闹,工部尊严何在!难道就不罚了!”上皇冷声道,“荣国府为长不尊,林谨玉为幼不敬,家务官司,最是难断谁是谁非!既然这门亲事不当,皇上出面指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安抚林家。林谨玉或革功名或掳爵位,贾妃不守宫规私相授受,交由皇后处置。”至于荣国府,上皇没提。
皇帝叹道,“有件事还没跟父皇说呢,林谨玉该罚,可这小子十分有福气,得了子文的眼缘,在扬州时便拜了子文为师。父皇也知道,子文不肯大婚,也没个子嗣,儿子瞧着,拿林谨玉当亲儿子似的。功名爵位好革,子文那张嘴……”您老怕受不住吧。
上皇那张脸阴得更厉害了,哼了一声,“不要在朕面前提那个混帐东西,你姑妈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修下这么个孽障!”骂两句出口恶气,上皇沉默了半晌,问道,“你觉得那个林谨玉怎么样?”
“如今年纪还小,尚看不出来呢。儿子偶尔见过几面,还算机伶。”皇帝道。
上皇心知定不是如此简单,垂眸道,“那个孽障眼光向来不错,既然有他的面子,就罢了。荣国府,且留三分余地吧。”
“是,儿子明白。”
父子两个便将这桩是非下了定论。第二日,吴忧吴大人的密奏到了,皇帝再次呈给上皇看,叹道,“朕还奇怪怎么林家姐弟不住在荣国府呢。亲舅舅家,还要拿银子不成?也忒不讲究了。”
上皇皱眉道,“说不得有什么不得已的事儿呢,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姓吴的,不是到工部了吗?怎么又跟御史言官抢差事!”
“吴忧是在工部,只是荣国府老二贾存周在工部为员外郎,也是吴忧的下属。他上折子并不算为过呢。”皇帝好脾气的笑道,“朕知道父皇不大喜欢吴忧,人谁没点缺点呢。文人难免放浪不羁,他刚去工部一年,便研制出了强臂重型弓,实在是守城利器,也算是难得的能臣了。”
上皇笑道,“一个男孩子生得那副模样,实在……朕也不是不喜欢他,年轻人多有些傲气,不过总得知道收敛。像这种在朝上把人骂得厥过去的事,皇帝既然看重他,也要警戒一二呢。”
“是。”皇帝笑道,“父皇不喜欢吴忧的相貌,若是见了林谨玉定投缘,凡见过林谨玉的人都说是一脸的福相。”
上皇也乐得抛开荣国府不谈,转了话题说起林家事来。再从林家说到许子文,拐了一千八百个弯打听了下外甥的现状。
王子腾这次是发了狠,他当然是知道给穆离算计了,而且穆离算计得堂堂正正,荣国府给你送信,我当然得转交王大人。
王子腾不是不讲理之人,归根到底是自家亲戚不争气。蜂虿入怀各自去解毒蛇噬臂壮士断腕,王子腾能做到宰相,绝不是少谋断之人。当天便写了信让周瑞一道送回去,喝了药在床上休养,命人找了穆离来。
若是别人,王子腾不会如此客气,穆离官职不高,却深受皇帝器重,出身东安郡王府,虽为庶子,自身才干却不错,王子腾自问从未得罪于他,总得知道原因究竟。
茶过三巡,穆离向来直接,冷声道,“王大人或许不知,我已与林家议亲,皇上已经说了要赐婚,只是秋狩耽搁了。”
王子腾叹口气,闭上眼睛。穆离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