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冷战持续了三天之久,这几天冯逢周围的人都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低气压,但是当事人只能自己顶着一头黑云在学校里飘。
迹部当然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现在的情况,几乎已经是最坏的状态了,虽然那个笨蛋说不用自己出面,但是——他怎么可能真的不去看一看,毕竟他要带走的,是人家的孩子啊。
所以,那天晚上,上杉打开门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简直就像是来提亲的迹部君,他的头突突的跳起来,芳芳不会发飙吧?
“伯母您好。”迹部有礼的鞠躬,然后把随身带来的小礼品放在矮桌上,笑容温和的像个王子。
刘芳抬头打量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她再怎么抵触,单从外貌气度上来看,也是自家儿子高攀了的。
“坐吧,迹部同学。”她叹了口气,还是对这个孩子凶不起来啊。
迹部从善如流,很自然的就在沙发的一角落座,此时屋子里只有三个人,没有看见冯逢。
像是追到他的问题一样,上杉解释道:“black带着逢逢去玩了,总在家里闷着也不好。”
迹部点点头,不在的话也好。
“我想您应该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迹部转向她温和地说。
刘芳紧紧地抿着嘴唇,皱着眉头说:“迹部,我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的儿子。”
“逢逢那孩子我最了解,不聪明又死心眼,脾气倔得像头牛,还不会和人交流,实在算不得是个很好相处的孩子。”
“他不是天才,也不会说很多不同的语言,更不会你们贵族的那些高雅的礼仪,我的逢逢,他只是个很普通的孩子。”
“他从小和很多中国孩子一样,吃着馒头长大,不知道牛排是什么滋味,喝着白粥豆浆成人,永远不会懂得红酒要怎么去品出年份。”
“且不论你们的性别,单就从这些上来看,你不觉得你们的差距太遥远了吗?”
刘芳的话语有些飘忽,透着浓浓的哀伤,“他有可能是真的投进去了心思的,但是你呢?我不知道你是否对他也保持着相同的心思。”
“逢逢他……是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的孩子,我实在怕他付出了真心,却最终凄凉的下场。”
迹部和上杉都没有插嘴,她们一直以为刘芳只是碍于世俗的偏见,所以极力的阻拦他们两个人,但是不知道,原来在看不见的地方,她日夜都为了自己的儿子操碎了心。
“我不屑于说那些虚假的话,”迹部抬起头,直视着刘芳,“我并不认为冯逢像您说的那样。”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如果他真的如此平庸,我又怎么会违背自己华丽的审美。”
“我们之间,不需要他去会那些各种国家的语言,事实上,他现在会的几种足够,贵族的那些繁琐的礼仪,他如果想学,跟在我身边即使不用心,时间长了自然耳濡目染。”
“品出红酒的年份,那是推销员才做的事,冯逢他不需要知道。就算他现在不会,未必以后永远不会。”
“若是这些他都不喜欢,大可不用去学,只要做他喜欢的事情就行。”
“我喜欢的,也不过就是冯逢而已,无关其他。”
迹部骄傲的仰着头,一如既往的带着睥睨苍生的姿态,语气虽说傲得很,但是却让刘芳沉默了。
“你的家族呢?他们真的不管你吗?”她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迹部笑了,意气风发的说:“本大爷要做的事还没有人可以阻止!更何况,迹部家从来不屑于这种世俗的偏见,别人的看法,与我们何干!?”
刘芳这次是真的沉默了,她应该提出更多的尖锐问题,应该辩驳的这个孩子面红耳赤才是,但是此时的她却真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当年,她的父母在世时,也曾经极力反对过她和阿战的婚事,一个什么工作都没有的穷小子,凭什么娶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可是,那时候她们还真的就在一起了,为此两个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冯战一生都未曾踏上妻子故乡的土地,刘芳也不得见自己的生身父母。
虽然后来她黯然神伤的抱着孩子回到家乡,她的父母才重新接纳了她,可是那年那激烈的争吵永远留在了心里。
她完全知道这种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有多难过,真的很明白。
“迹部,你是真的想和逢逢,在一起吗?”刘芳抬起头,用最锐利的眼神盯着他,仿佛能看透到他的内心深处,以判断他话语的真假。
“那是自然的。”迹部毫不退缩的看回去,斯毫不惧怕。
刘芳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身子就软了下来,颓然的倚在靠垫上,语气低沉:“迹部……我,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冯家就这样没了后人,我不知道阿战会不会怪我,但是今天,就凭你这句话,我决定退一步,你……你要待他好好地,别忘了今天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至于阿战……也许等我死了以后到去地下了,他会埋怨我,但是……但是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要怨就怨我吧……”
刘芳的声音有点哽咽,上杉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的说:“没有人会怪你,我想逢逢爸爸他,一定理解你的。”
看着刘芳默默地流泪的样子,迹部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动了一下,这种浓浓的无奈的妥协的母爱,让他肃然起敬。
“伯母,您请放心,今天所有的话我都会记得的。”迹部真诚的说,这个女子和自己的母亲,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但一样都是为了孩子的幸福而牺牲一切的母亲。
刘芳止住眼泪,慢慢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迹部的手背:“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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