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办公室已经在一个月内连续换了十八个秘书了, 其中一个居然还说要去劳动者权益保护协会投诉我?搞笑, 自己的文书写得狗屁不通,也敢和我叫嚣。
我在他的在线档案里随手勾上了一个差,并且吩咐人事部门开辞退信, 你去告啊,我就不信了,联邦魔法议会议长给评价过差的秘书, 以后你还能找到文秘相关工作,我这议长的位置让给你来做。
现在埃希尔和克丽丝汀他们管我叫“秘书消灭者”——他们说这样我也就有了一个拿得出手的绰号。
……这非常无聊, 但却很有必要,明显他们在和我开玩笑,而他们会和我开这种玩笑的原因, 是因为他们掌握着、或者自以为挖掘到我的一个弱点——
我仰慕一位地位超然的大法师,那位法师的每个绰号都振聋发聩。
互通这种关乎个人私生活的隐私细节,反而会拉近政治伙伴的合作关系,因为适当把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透露给他们,会让他们感觉到真诚, 以及, 确实是这样——他们就可以对我的私生活津津乐道, 并且自以为了解了我,会认为我比较容易掌控。
政坛老将, 也不过是如此。
虽然我是故意透露给他们的,不过那份感情却不是我在演戏,所以他们看着我, 一下子就变得慈祥而和蔼,自以为在看一个年轻气盛的后辈。
说真的,年纪并不决定智商。
首相埃希尔不太在意出身,因为他也算草根上台。中产阶级家庭出身,毕业于一所普通学校。在政治立场上,这位首相与我非常投缘,虽然我觉得他仍有思虑不周,但比他的政敌好百倍。
而国会议长克丽丝汀夫人则出身名门望族,这位夫人一直觉得,联邦有着悠久的历史,只有接受最高档的教育,才能培养出能当大任、足以领导这个古老国度的领导人,她刁钻古怪,脾气难摸得很。所以我用了不少时日,才让她在选举中投我一票,一念之差,我可能就不是魔法议会的议长了。
做魔法议会的议长是最快捷的升迁路线,因为魔法议会和国会的区别在于——前者还要求会魔法,联邦有着深厚的魔法底蕴,所以我的竞争者主要是几个魔法世家的代理人,但那些世家出身的,根本不懂得如何赢得选民支持,非常好对付。
如果不是出身不太好,我也不想搞这些麻烦事——虽然我也没说谎,我是真心喜欢那个法师,但我不算太乐于拿真情实感作为筹码,我尤其不太喜欢克丽丝汀提起这件事时同情的眼神——这位国会议长的年纪可以做我母亲了,但她深爱的丈夫不孕不育,而她一直忙于政务,没有精力去做人工受精或者领养,所以我认为她有点母爱泛滥过度无处发泄。
“噢,雷诺,你该安定下来,找个好伴儿,这样才能照顾你,别想着那位了,那有点不切实际。”克丽丝汀夫人这么对我说着,递给我一盘甜得要人命的自制苏打饼干。
“年轻人,幻想可以有,但你已经是议长了,该学着成熟稳重,有一位得体的伴侣会为你的形象增色不少。”
克丽丝汀夫人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她的先生实在就是个看脸用的花瓶——她的先生是联邦皇室的一位亲王,不过以现代政治体制的完善程度来看,皇室除了在重大活动里充当人形背景板供人拍照以外,就实在没什么作用了,导致民众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忘了联邦还有皇室。
“谢谢您的关心,夫人,我知道的……嗯,我最近确实有了成家的打算。”我得体地微笑着回答。
“那可好极了,你得选一位配得上你的好伴侣,不说地位够高,出身富裕也是可以的,不管是政治势力还是经济实力,都是可以巩固你在魔法议会的地位的,亲爱的,你还年轻,你还有更好的未来呢。”克丽丝汀夫人一边笑眯眯地往我的被子里加糖,一边问我,“所以,是哪家的千金或者少爷?”
我说:“不是……都不是……是……”我恰到好处的迟疑引起了她的兴趣,不过我没有吞吐过长时间,我像往日登台演讲时一样坦然回答:“是研究院的一位院士。”
克丽丝汀夫人看我的眼神一下变得严肃极了,变得真有点像我妈……她摆手:“不不不,雷诺,这可不行!别以为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你找个研究院里的小法师?哈哈,你听听,那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就那么喜欢法师?”
我故意流露出一点点惆怅,没有回答。
整个下午克丽丝汀夫人都在试图做我的思想工作,甚至她还焦躁地翻看各国皇室家谱,试图找出一位适龄的公主或者皇子之类的介绍给我……所以我认为我的目的完美达成。
我来自西北防线外一个小村庄,那儿可比不了联邦都城,在我小时候我们家乡还只有村长家才有电视,近几年才普及了互联网——因为在行政划分上我们归属一个不起眼的小国,但是近几年防线外的半兽人蠢蠢欲动,我们这儿就成了无政府地带,穷乡僻壤的,也没什发展前景,人们的生活也不太有积极性,除了吃饱喝足有个稳定工作,一点都不追求更高目标。
所以我算是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进入了奥斯兰特联邦的政治中心,不少人质疑我的忠诚,担心我究竟有几分真心是为了联邦——可是,我确实热爱这个国家,尽管我确实懂得不少话术,以及如何应对记者,但在这一点上我绝对的表里如一。
那些年我们在西北防线外经常遭到半兽人的洗劫,始终是奥斯兰特联邦愿意出手相助,不然就那个小破村镇和小破国,哪来的平静日子和稳定工作给我的邻居们啊,并且……
在那时候我见到了一位联邦法师,他穿着雇佣兵的猎装,头发扎得非常整齐,长相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但他的眼神过于清澈,所以看起来仍然是个唇红齿白的精致少年,少年手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一个非常小的黑暗精灵女孩!他和我一起躲在防线的防空工事里,我起先以为这是个新兵,不太敢上前线,但看他气定神闲的姿态又让我十分疑惑。
然后忽然间前线的佣兵就溃退了,半兽人中的先锋冲了上来,小精灵吓得瞪圆了眼睛,耳朵直立像只炸毛猫咪,那个少年法师无奈地把她塞进了我怀里,请求我照顾一下,然后……
然后他就出去了!
不可否认,他孤身一人迎向半兽人大军的画面深深震撼了我,但我为他这种送死行为感到惋惜……谁知,下一秒他挥舞双手,那看似纤长脆弱的手中空空如也,既没有神兵利器,也没拿出什么新式魔导炮,但随着他的动作,大片鬼魅般的黑影从地面爬起,半兽人在毫无准备中被黑影缠绕,瞬间死了一地,不只是我,全世界都被这一幕震惊了。
——再后来,我知道这位法师叫做梅菲斯特·麦德森,他一战成名,一举成为当世传奇,人们称他为“邪影操控者”、“死亡之主君”。
不过时至今日我还记得那个法师抱着小精灵,对我笑起来的时候……非常从容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