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昀吸了一口气, 用万分认真的语气说:“因为在未来有一种很有杀伤力的病毒四处蔓延, 只有你才能解开病毒的秘密挽救天下……”
曲昀的话还没说完,凌默就把枪举了起来。
“你想吃子弹吗?”
那表情,桀骜中还带着一点吊炸天的欠抽感。
“……我喜欢你。我是为了你才会来到这里。”曲昀立刻十分有诚意地回答。
血液如同静止,连呼吸都被压制,曲昀仔细地分辨着凌默眼中的波动。
凌默安静地站在那里, 有风吹起他的发丝, 过了许久, 凌默的唇角仿佛有了些许凹陷。
“杜克叫我小心你, 因为你喜欢漂亮的男人。”他低下头, 抹开了防水手表上的灰尘。
曲昀有一种被轰击成碎渣的感觉。
他人生中第一次表白,烂掉了。
杜克!杜克!总有一天小爷把你捣成骨头渣子!叫你造谣!叫你污蔑小爷!叫你毁坏我的光辉形象!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凌默扬了扬下巴。
曲昀呼出一口气,颓废地回答:“为了带着还活着的你去到南面。虽然说有港口是假的,但是如果我能成功的话, 也许他们能放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嗯。”凌默像是认同了这个答案。
天空中的光线越来越暗,风吹的比之前还要明显, 树影倾斜的厉害, 仿佛颤抖着害怕什么,空气里都是湿润的味道。
“要下雨了。”凌默说。
“这里的雨来得快, 去的也快。”曲昀一边拨开树影,一边说。
“我不想被淋湿。”
“也对,你背上还有伤。”
以及,曲昀之前中弹的地方也需要处理,好像有弹头卡在里面了, 每一次活动都很疼,但是他习惯了忍住。
他们的运气很好,在雨水落下来之前,找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并不深,而且岛上并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
才刚坐下,雨水就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
曲昀对凌默说了声:“你休息一会儿吧。”
凌默毫不客气地抱着胳膊靠着石壁就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的手上仍旧握着枪,如果有任何异动,他会马上醒过来。
曲昀把衣服脱了下来,艰难地拧着脖子,用匕首要将肩膀里的弹头挖出来,血液流下来的时候还带着热度,伴随着血肉剥离的钝痛。
曲昀没有找凌默帮忙的打算,因为如果凌默愿意帮忙,是不需要他开口请求的。
而且一想到这家伙漠不关心的态度,曲昀就没来由的恼火,可偏偏只能自己生闷气。
在曲昀折腾了快半个小时之后,他也懒得管肩膀是不是还在流血,子弹继续卡在里面等到明天他还能不能把手臂抬起来了,先闭上眼睛睡一觉得了。
又是半个小时之后,有人踹了他一下,曲昀立刻坐起身来举起手边的枪,这才发现踹他的人是凌默。
“你不睡觉,他么的踹我干什么?”曲昀不满地问。
“看看你还活着吗。”
“神经病。”曲昀抬起手来摁住自己的肩膀,虽然喷了预防感染的药物,但还是好他么的疼。
这时候凌默起身来到了曲昀的身边,拿过了曲昀那把匕首,一把摁住了曲昀的肩膀,曲昀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凌默快很准地把那枚子弹挑了出来。
那一瞬间曲昀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脑门上青筋暴起,但是当子弹离开身体的那一刻,曲昀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他大口呼吸着,看着地面上那个闪着寒光的小东西。
凌默处理伤口的速度比曲昀想象的要快很多,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即便是在几乎没有光线的地方,他也能快速缝合。
虽然他帮了曲昀,但是曲昀仍旧很失望。
当凌默抬起曲昀的手臂,将纱布绕过去的时候,曲昀侧过脸去,不想看对方。
但是脖子上却传来温热的感觉,是凌默的呼吸触上了自己的肌肤,可是当曲昀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凌默一直都是直着背脊正在给纱布打结。
在这样的黑暗里,凌默的五官显得愈发神秘,就像一条隐没的河流,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曲昀想要找到这条河在哪里,却只能听见轻微的声响,却找不到丝毫痕迹。
“好了。”凌默的指尖隔着纱布轻微摁了一下,就像是一种安抚和不忍。
曲昀的心脏仿佛也被对方摁了一下。
“谢谢。”曲昀将衣服套上。
大概是因为凌默离得他很近,曲昀身边的空气也有了一丝温度。
然而曲昀知道,凌默从来不是那种会给别人带来温暖的人。
“你处理伤口的手法很熟练,哪里学的?”曲昀用闲聊的语气问。
天边传来惊雷,划破夜空,也瞬间照亮了这个山洞,光线正好映照在凌默的脸上。
他的眼底仿佛有柔软的水光,承载着久远的期待。
但那一瞬间就像错觉一般,凌默冰凉的声音在天边的惊雷之后响起。
“自己学的。”
话题结束。
曲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睛休息,既然没什么话题,那就不要尬聊了。
但是几分钟之后,凌默却主动开口了。
“当你极度痛苦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是说他刚才割开伤口取子弹吗?
“极度痛苦的时候……除了痛,应该没有余力想什么了吧。”
“我会想象。”
“想象什么?”
凌默的声音有一种轻缓的感觉,让曲昀也跟着神经最纤细柔软的地方跟着绷起,小心翼翼到怕是把什么脆弱又极其重要的东西给戳碎了。
“想象我再一次见到那个对我最重要的人。”
“……是路骁吗?”曲昀侧过脸问。
“看来你研究过我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像曲昀别无选择地相信凌默,而当凌默偶尔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也只有曲昀。
曲昀觉得,这或许是自己了解凌默总是不愿意醒过来的原因的机会。
“你不像是那种陷入过去不可自拔的人……也许一年,或者两三年之后,你就会渐渐淡忘路骁了。也许会心疼,但不会像现在这样执着。”
“他们说,你叫严谨。”凌默淡淡地开口。
“嗯。但是我一点都不严谨。”
“那么严谨,你一定没有真正等待过一个人,想象着一个不经意……哪怕是行走在路上被他跟着,在超市里的转角被他刻意地撞了,又或者在路灯下被他叫住了……”
凌默的目光落在曲昀的脸上,曲昀在那一瞬间异常紧张了起来,凌默说所说的,不就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晚上被扎克里派去跟踪凌默吗?
这到底是凌默的暗示,又或者他只是告诉曲昀他记得那天晚上他假意接近并且跟踪过他?
凌默又低下头来,擦过他手腕上的表。
好像每当他们之间说话的时候,凌默都喜欢去按住那块电子表……就像是用某种毫无意义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情感一样。
“枯草生,坚冰融,我终于可以呼吸了。”
曲昀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嵌入掌心里。
“我承认在华盛顿的街头,我跟踪过你,在那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我还拿了一桶薯片去找你。”
曲昀的心里面有一种很深的期盼,就连说话都差一点舌头打结。
问我,只要你问我为什么选那个味道的薯片,我就告诉你那是路骁和莫小北喜欢的口味,而我就是他们!
凌默看着曲昀的目光瞬间如有千斤重量,沉了下来,压的曲昀就快无法呼吸。
忽然之间,凌默扑向了曲昀,他的手中握着匕首,寒光闪过,如同要将曲昀的世界一分为二。
曲昀在凌默的眼中看见了嗜血的杀意。
他要杀了他么?
曲昀睁大了眼睛,匕首的尖刃从他的脸颊边划过,利落地刺了下去。
曲昀僵硬着身体,看着凌默。
对方低下头来,额前刘海微微触上曲昀的额头,那种感觉很痒,痒到曲昀什么都顾不上,把膝盖蜷了起来。
他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会打乱自己和凌默之间这轻微的接触。
凌默的匕首强有力地拔起,曲昀这才侧过脸,看见的是一条蛇,而凌默的匕首就刺入了蛇头之中。
蛇的信子还在獠牙之外,身体盘旋了起来,凌默狠狠一甩,它便飞了出去,撞在了石头之上。
曲昀的肩膀颤了一下,能感觉到凌默的那股狠劲,下意识咽下一口口水。
他刚将视线从蛇的身上挪回来,对上的就是凌默山雨欲来的目光,那种骤然下压的气势,让曲昀在那一瞬间慌了神。
“谢……谢谢……”
凌默将匕首收回了他的腿边,但是他另一只手仍旧压在曲昀的胸口没有挪开,用沉冷的声音问:“刚才你看见我握着匕首扎向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以为你想杀我……”
“如果我想杀你,你不是更应该躲开吗?”凌默问的很轻,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曲昀的心弦却绷得更紧了。
如果你要杀我,我就把命给你。
曲昀张了张嘴,又是一阵雷声,他的思绪迅速回归,如果他真那么回答,凌默会相信吗。
“还好那条蛇没有毒。”曲昀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凌默的胳膊撑在曲昀的耳边,然后坐起身来。
感觉到对方的离开,曲昀的心里又有一种失落。
他忽然觉得,无论是作为莫小北还是路骁,能够和凌默亲密无间,被凌默所信任,是一件多么……多么庆幸的事情。但是这一次的凌默,总觉得连说话都找不到个好气氛!
凌默不再说话,而曲昀也确实不知道找什么话题,于是闭上眼睛。
随着气温的降低,曲昀感觉到了寒意,他抬起胳膊抱住背包取暖,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迷迷糊糊指尖,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拨开了他粘在额前的发丝,好像有什么人正在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