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竹灵面色控制不住地扭曲了一下。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许久不会有人再提起,包括现在对她特别温柔的步枭。屠烈用这种语气提起来陆竹灵拼命想要抹去的一切,简直是将陆竹灵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可惜陆竹灵敢怒不敢言,僵笑了一下说:“只是……我只是准备明早和女巫说,她不会介意,她说过她不在的时候,我们可以随意取药。”“她不在吗?”屠烈看向屋子的方向。陆竹灵汗水从额头落下,划入眼中刺痒的她闭了下眼睛,水滴就从她的眼下涌出来,看上去像是哭了。屠烈总算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拖着怪物打开了陆珠的房门。陆竹灵慢慢转过身,她迈动着酸麻的脚步,心里恨出血来。本来她不打算把今天的猜测和步枭说,但是……她现在一定要说!她快步走着,手里捏着的那个药瓶几乎要被她捏碎,但是她宽大的袖口之中,却在她走动间叮叮当当地轻响。那里是她今晚在陆珠那里偷到的抗感染的药。在陆地城的怪物彻底被清理干净之后,本来这些抗感染的药物很难再随便和陆珠要很多。因为没有卫兵受伤,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要抗感染的药。不像在水城中,因为没有其他的药物,身体不舒服的人,陆珠也会给抗感染的药物。但现在陆珠研制出了像陆竹灵手里拿着的这种,应对各种身体不适的药物。一时间步枭和木愫伊,都已经慌张到不行,他们生怕找不到理由跟陆珠要这种抗感染的药物。可没想到陆珠突然开始疯狂的,大批量制作这种药物,都堆在她的屋子里面。陆珠和步枭说,是以备不时之需。但这正好方便了他们偷药。是的,不能直接要,那样就暴露了,短时间内也弄不到药方,他们就只好偷。本来是趁着屠烈不在的时候最好,屠烈经常会被陆珠派出去。但是今天算陆竹灵倒霉,她知道陆珠这个时间必然睡了,还会给屠烈留门。找人把给陆珠守门的阿夏骗走,陆竹灵这才会去,准备多偷一些。因为步枭和木愫伊那边,需要用到的抗感染药物越来越多。陆竹灵没想到碰到了屠烈,被他羞辱恐吓一番,她一出了主楼,就扶着墙一阵恶心。干呕片刻,陆竹灵深吸两口气,快速朝着城主楼那边走去。城主楼就在主楼旁边,陆竹灵一进去,步枭和木愫伊立刻迎上来。木愫伊焦急地说:“我看到屠烈回来了,拖了他一会儿实在找不到理由了,你碰见他了吗?”“碰到了。”陆竹灵面色阴沉。“药拿到了吗?”步枭抓住陆竹灵的手,急忙问。陆竹灵看着步枭焦急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面色,点头道:“拿到了。”“这么多,够用两天了!”步枭惊喜道。他抱了抱陆竹灵,现在陆竹灵不仅仅是竹灵小姐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步枭走得近,步枭因为陆竹灵经常帮他偷药,和照顾现在已经能给出一些人类反应的父母,对陆竹灵格外亲近。很多人私下叫陆竹灵为城主夫人。步枭也承诺,等他父母一好,就娶她。陆竹灵把药物交给步枭和木愫伊,跟着他们一起趁夜去了关着三个怪物的角楼。最开始转移自己的丈夫,木愫伊是拒绝的,她甚至因为陆竹灵将她丈夫的事情说出去,险些动手伤她。但很快,陆竹灵说出了步枭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话,木愫伊就能设法得到更多的药物。她妥协了,和城中的女眷们说她把自己丈夫烧死了。假装黯然了两天,博得了那些曾经知道她秘密的人的同情。然后把孟俊良转移到了陆地城,和步枭的父母关在一起。三人进到角楼,这边临近水城,并没有几个把守的卫兵,步枭专门安排卫兵们都离得很远。歩枭说这里放置的都是老城主和城主夫人死去之后的遗物,不许人靠近,所以这边平时白天都没人来,更别说是晚上。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去,打开了锁链,三个拥有神志的怪物出现在他们面前,直接就开始要吃的。“好饿,我好饿啊阿伊……”“小鸟,来母亲这里,让我吃一口……”“小鸟,给爸爸带了吃的来吗?为什么锁着我们,你哥哥呢?我好饿啊……”陆竹灵守在外面,步枭和木愫伊拿着药物进去,给这三个被困住的怪物喂食抗感染的药物。然后等着它们意识恢复的短暂时间。步枭出来眼眶是红的,他和父亲说了他杀了哥哥,父亲疯了一样要咬他。它们还是不行,还不能分析太复杂的东西,现在给出的反应,大多数都是本能,是留存在曾经记忆里面的东西。不能反应诸如步枭说的,他哥哥做下了恶事,他才会杀他。三个人离开角楼,回到城主楼。并没有马上散开,而是在商量着怎么取得更多的药。“他们理智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必须加大药量……”步枭红着眼睛看向陆竹灵,只有陆竹灵因为曾经跟陆珠的关系,才能合情合理自由随意地出入陆珠的地方。也就是说只有陆竹灵能偷得到药。木愫伊也是满脸哀求地看着陆竹灵,陆竹灵一直都非常享受这两个人的哀求示好,甚至是依赖。不过随着药量越来越大,他们再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陆竹灵说:“虽然女巫制作了非常多的药,拿一些看不出来数量上的变化,但如果经常拿得太多了,总会被发现的。”步枭和木愫伊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除了这么偷偷摸摸的,他们暂时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我们必须设法弄到药方。”陆竹灵又提起了药方,但是配药并没有那么简单。每一个巫师的配药手法都是不一样的,所需要用的那些东西用量稍有差池的话,是会死人的。虽然怪物不会死,可如果让他们融化得更厉害,连神智都失去了,木愫伊和步枭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陆竹灵想到今天她在陆珠屋子里面看到的一幕,又想到了屠烈对她的态度,以后她如果再去陆珠那里,屠烈一定会多加防备。她今天额外拿了一瓶药以防万一,但屠烈明天一定会把她私自拿药的事情跟陆珠说。到时候再想从陆珠那里偷药的话,就更不容易了。“可抗感染的药物到底用什么东西配制,用多少,我套过阿夏的话,就连阿夏都不知道陆珠是怎么配药的。”木愫伊说:“而且陆珠没有把药方写下来的习惯,我们要怎么样能拿到药方呢?”“我或许知道这些药其中的一味。”陆竹灵想到她看到陆珠遍布戳伤的手指。抬起头看向步枭和木愫伊说:“我甚至能确定这一味“药”绝对是抗感染的关键,每一份药应该都加入了。但是这一味“药”,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根本就拿不到。”“你就别打哑谜了,知道关键的药物就赶紧说出来,我们可以一点一点地收集药方。”步枭催促着陆竹灵,陆竹灵咬了咬牙,看着木愫伊和步枭说:“是女巫大人的血。”“什么?”“你说什么?”步枭和木愫伊同时惊讶地询问。陆竹灵说:“我伺候了女巫大人很久。”“女巫大人到睡觉的时间就必须睡觉,而且睡觉特别的沉,正常的搬动都不会惊醒她。”“今天我是看她到了睡觉的时间才去的,只不过今天女巫大人并没有在床上睡觉,她趴在桌案上面,似乎正在制作抗感染的药物。”陆竹灵说:“我看到有一个药瓶敞开着,被她捏在手里,而她的另一只手上遍布戳痕。”“全都是用尖锐的器物戳的,用那种器物戳到之后,会流出血来,但是血量又并不会太大。”陆竹灵伸出手指给两个人看:“我已经尝试过了,能流出一滴左右的量,就会凝结。”“我看到那瓶口有血迹,那瓶药应该是半成品,所以我推测所有抗感染的药物,都加入了女巫大人的血。”陆竹灵手上确实有一个伤口,在烛光之中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半晌还是木愫伊声音艰涩地开口:“我有看到过女巫大人的手上,不只是手上连手臂上全都是那样的伤口。”“我询问过她,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我以为那是被怪物伤到的,因为她一直在研究怪物,想要研究出更好的抗感染的药物。”步枭的脸色也变了,面上露出痛苦和纠结。木愫伊轻声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女巫大人,已经是时候了。”“我们永远也拿不到药方,不能继续再偷更多的药,我们的亲人总有一天会重新变为怪物。”木愫伊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很显然她是不甘心的。可如果这种抗感染的药物当中,最重要的是女巫的血,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拿到药方,制作出很多的抗感染的药物。因为他们取不到女巫的血。而且女巫为了制造这种药物救助卫兵们,把自己的手扎成那个样子,他们怎么可能跟女巫要血?木愫伊看向了步枭,等着步枭的决策,步枭没有开口,而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决定,陆竹灵的声音就轻飘飘地传来。“可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女巫大人的血能够抵抗怪物的感染?”“你们难道不好奇吗。”陆竹灵说:“女巫大人曾经给我下过蛊,在我作为女巫侍从的那个时候。”“我被她下蛊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怪物感染过。”陆竹灵看向了睁开眼睛的步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明白的眼神看着步枭。“你也被下过蛊对吧,你也没有再被感染过。”何止是没有被感染?步枭是曾经变为怪物之后被陆珠救回来的!而且他和陆竹灵都很清楚,他们之间曾经最激烈的冲突,是步枭把陆竹灵的脑袋给砍下来了。可陆竹灵现在好好地活着,脖子上连伤疤都没有。这件事情步枭虽然也跟其他人说过,当初也当面指证过陆竹灵,但始终没有人相信。毕竟谁能相信好好一个人,脑袋被砍下来了还能正常活着?有谁能够相信已经变成怪物的人,轻易地被陆珠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