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 洗漱过后, 便该歇息了,只是季春山躺在炕上, 一时却有些难以入眠。他侧过身,手肘曲起抵在枕头上, 手掌握拳撑着头, 双目专注而柔和的看着对面隔着季宁煦,闭着眼似已熟睡了的叶清岚。
虽然这一天发生了不少事, 但上午叶清岚竟主动坦白自己不愿和离,让一瞬间便明白其意的季春山直至此时依旧感到有些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他前世年少朦胧时曾对异性有过些好感和关注,后来进社会久了,自己也有了些资本后,接近他人也不少,其中不乏同性。只是见识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惊奇,好言劝退就是了, 他也从未认为自己是同性恋, 只是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在另一个世界里, 喜欢上一个同性,至少在他眼里是。
不知是对叶清岚悲惨遭遇的同情惋惜,还是对他聪慧才华的欣赏赞叹,亦或是因为他温雅沉静的性子。季春山不知自己情从何时起,但待他发觉时, 便已是盈满于心,难以割舍。
可先不说自小被当做男儿一般教养长大的叶清岚能否会对一个男人产生感情,只他记忆里,原身对叶清岚所做的一切,便如一把把利刃,刀刀割在他的心间,让他对原身愤怒,对叶清岚心疼不已的同时,却也清楚的明白,‘改邪归正’的自己的这份情意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可让他连想都不曾敢想的是,在他自知无望,已决意放弃之后,却在转瞬间便峰回路转,得到了让自己震惊狂喜,如身处梦境般的回应。直到此时夜深人静,万般心绪涌上心头,他脑中回放着上午的一幕幕,还依旧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如同踩在云端一般,让他的心也跟着绵软漂浮。
叶清岚这两日无课要上,便没什么精力消耗,又因为有些醉酒的缘故,下午睡了小半个时辰,堪堪傍晚才起,此时虽然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却也是半天未能入睡,躺的累了便想翻个身,谁知下意识地一睁眼,就对上季春山直直看过来的目光。
愣了愣,叶清岚才轻声问道:“很晚了,怎么还不睡?”
季春山小声回道:“睡不着。”
叶清岚道:“睁着眼睛怎么睡得着?”
季春山诚实道:“想看着你。”
他的坦诚让叶清岚一时有些无言,顿了顿,才道:“……我又不会跑。”
“摸不着,看看还不行吗?”季春山的声音有些委屈。
叶清岚抿抿唇,垂下眼睑,避开了季春山视线,道:“……随你,我要睡了。”
季春山笑道:“嗯,你睡吧,我再看一会儿就睡。”
叶清岚哑然,不再理季春山,翻了个身便冲向了另一边。
借着朦胧的月光,季春山很清楚地看到,叶清岚掩映在发间的耳垂红的像蜜红豆一样,顿时无声地笑了。
第二日上午,早饭后,一家人便再次赶着马车进了镇上,到了位于镇子东北角的木器行。
行至木器行的门前,季春山刚勒停马车,便有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接过缰绳帮他牵着马。季春山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给了伙计,道了声劳烦。
伙计接了赏钱,脸上笑容立时更深切了些,拴好马车,便忙把他们往店里请,嘴上利索地道:“客官里面请,小店十几年的老店了,木器家具种类齐全,各种床、榻、妆台、书案、橱柜、桌椅、凳几,还有屏风、衣架、妆奁、踏脚、摆件等都有,都是经年的老师傅做出来的,做工精湛,结实耐用,用的也是上好的木料,花样款式也都是极好的,便是县城才新出的我们店也是有的。”
伙计说着,几人便已进了店,店面不小,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不少成品的木器家具,正如伙计所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有的做工繁复精美,有的做工简单小巧,倒是应有尽有,直看的季春山眼花缭乱的,有些只看着他都不太清楚是做什么用的,还得靠叶清岚给他答疑解惑。
伙计又询问道:“不知这位客官是需要些什么木器或家具?是直接从小店买成品,还是请老师傅打新的?”
季春山便道:“我刚买下一处宅子,打算买些家具摆进去,至于是直接买现成的,还是订做,算都有吧。”
现在住的小院里的家具,也都很陈旧破损的厉害,季春山也是不打算搬到新宅子里去的,所以要买的东西着实不少,不过买房子省下了十两银子,且老宅以后是要常住的,自是要弄得像样子些,他便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只是快到年下了,若是都现订做,今年怕是就住不进去了,所以一些必要的器具,季春山便打算直接买现成的,其他现在暂时还用不着的,比如床榻什么的,便订做即可。
伙计是木器行的,对木器家具自是最为熟悉,一听季春山说是要往新宅子摆家具,便知他要买的不少,这着实是笔大生意,却不是他一个小伙计能掺和的了的,便忙去请出了掌柜来。
掌柜一听伙计说来了个大客户,立时放下了手里的算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笑着对季春山道:“怠慢了,不知小兄弟贵姓?”
“掌柜客气,免贵姓季,安平村人氏。”季春山也笑着回答道,又介绍了叶清岚和季宁煦。
叶清岚便对木掌柜颔首,木掌柜随之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