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一抱,是……哪个抱一抱?”狄初揉着祁凌的头,不确定地问。
祁凌愣了一下,接着低沉的笑声在狄初耳边荡开。宛如一平如镜的湖面被风激起千层涟漪。他伸手打开玄关的灯,一注暖光从两人头顶倾倒而下。
祁凌对上狄初略微错愕的眼睛:“说实话,你要愿意跟我去床上抱一抱,我真是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四个字,祁凌咬在牙关,舔在舌尖。红润的舌头在唇上滑过,狄初反手在门上抓了一下,咽唾沫的声响如雷,接着偏开了头。
祁凌觉得煞是新鲜,狄初极少露出这样有些羞涩的神色。他索性把今晚的酒疯装到底:“初,抱抱?嗯?抱——”
“你烦不烦啊!”狄初感觉耳根都红了。两人许久不做那档子事儿,前段时间因情绪压抑,基本是过得无欲无求。
年少热血,有几个禁得住撩拨。
祁凌铁了心逗到底,他压下脸,热气喷洒在狄初耳边:“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儿么……”
“怎样啊!”
“这—样—啊——”
祁凌忽地一侧身,微微下蹲。右手穿过狄初的后背,左手穿过他的腘窝。祁凌手臂使力的瞬间,狄初整个人腾空。
谁他妈这么大了试过“公主抱”?!狄初下意识抱住祁凌后颈,挂到对方身上:“我操!你犯什么混啊!放老子下来!”
祁凌偏还起了劲,抱着狄初往卧室走。耀铭二期有段时间没住人,每周有固定阿姨来打扫,空气中还弥漫着清新剂的味道。
熟门熟路,熟悉的人。狄初居然隐约有点期待,祁凌推开门的时候,狄初防止他撞到门框上,还低柔地说了句:“慢点。”
祁凌就差变条尾巴在后面摇晃,开心得飞起。狄初被放在床上,祁凌压下去,整个人趴在他的上方。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
狄初的心开始狂跳,祁凌缓缓低下头,两人的唇越来越近,狄初索性闭上眼。
干一炮就干一炮。
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有什么是在床上不能解决的?
但是,臆想中的亲吻与爱抚没有降临,祁凌笑了声,盯着身下的人,轻声说:“宝贝儿,我们好好谈谈。”
谈一谈?狄初刷得睁开眼。
真的只是谈谈?
祁凌神色不假,不像是装的。一本正经,甚至还把压在狄初身上的腿挪开了。
狄初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不是要……”
“是很想,”祁凌叹口气,最后索性翻过身,在狄初身边躺下。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但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谈清楚,就算做了,也跟那约炮没区别。”
“……你要求还挺高的。”
“不是,”祁凌摇摇头,接着五指穿过狄初的指缝,认真地与对方十指相扣。少年骨骼分明,指节细长,两双年轻的手紧紧相握,“你懂吧,我要的性爱,是人心合一的。”
狄初偏过头,在黑暗中寻找祁凌的轮廓:“那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没找我打分手炮了。”
“哎,话不是这么说,”祁凌也偏过头,“我是想打个分手炮来着,当时不隔得太远么,条件不允许。”
“哟,还真委屈你了。”狄初轻哼一声。
“也没委屈,”祁凌说,“后来我就想,比起跟你打一炮,我更倾向与你干一辈子。所以君子不急在一时嘛。”
狄初没说话,他觉得祁凌这人对爱情的理解估计就在做爱这回事上了。
狄初能嗅到祁凌身上淡淡的酒味:“那你怎么想通的。”
“我听不得谁对你好。”祁凌说,“之前迟迟骗我,说有个男的追你。我他妈当时就炸了!后来我想了一晚上,都分手了,我为什么还生气?想来想去,我觉得我不甘心。为什么不甘心?因为我始终爱着你。那这就好办了。”
“既然我还爱着你,那就把你找回来。”
狄初听着这一系列强盗理论,狗屁不通。既好笑又心酸,他在祁凌小腹上摸了一把:“当初那个情况,我哪儿有时间认识谁。”
“哎,我的祖宗,别摸。”祁凌的声音变了调,软绵绵地有些沙哑,“一摸我就忍不住。”
“说正事。”狄初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正经道。
祁凌往他身边拱了一下,斜着身子,将头靠在狄初肩上:“就是不甘心嘛,气不过。你是我的啊,以前是我的,现在是我的,未来也只有我才能照顾好你,我凭什么把你让给别人。”
狄初感觉身体某处忽然塌陷,浓情蜜意缠入骨髓。祁凌毫不掩饰的爱意,借着今夜的酒精,借着今晚无比恰当的时机,倾倒一地。
祁凌想了想,接着说:“我弟说我们需要谈谈,我妈也让我处理完事情后就回来找你,大立他们叫我好好跟你沟通,所有人都以为是我负了你。”
其实当初祁凌的处境很尴尬,因为在外人看来,他属于上升期。父亲去世,得到了大笔财产,正正经经地经由此事,顺利走上了家族企业的一把手。刚好应了当时祁迟说的话:人生赢家,有钱有闲没爸爸。
不管祁凌内心如何痛苦,但他始终回了n市,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而狄初呢,奶奶重病,高考失利,没有稳定的生活来源,还有个妹妹要照顾。
不管承不承认,普世价值是同情弱势的,在大众的眼中,若是情侣分手,哪一方过得更惨,舆论会不自觉地偏移。
狄初并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半响,语气有些愧疚:“对不起……我……”
“我确实负了你,”祁凌说,“我不该,不该你说算了,我也就算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后来我回想,这个事就像加好友一样。我加你的时候,都得是双方的意愿。凭什么你能单方面删除我?我这人霸道,我不同意。”
狄初笑了声,一股暖意在胸腔荡开,他的祁凌没有变,还是那么赤诚衷心的少年。
“我只是没想好,”狄初说,“后来我也想跟你谈谈,但是奶奶的问题,你也知道。一直是个死结,所以没办法。”
祁凌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像是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深怕破碎:“那……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狄初有意偏开头,口吻戏谑。
祁凌也不要脸:“跟我复合啊!”
“我们有分开过吗?”狄初反问。
祁凌懵了,这话怎么听得烧脑子?
“不是不是!”祁凌撑起上半身,“你别想蒙我!那天说话那么绝!老子现在想起来就是气,什么叫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好不好!你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狄初见无法蒙混过关,觉得这人智力提高了点,至少不像以前那样随便诓。他转了个弯:“我的意思是,嗯……我们的心始终在一起嘛,对不对。”
祁凌沉思片刻,这话有理:“对。话是这么说,但你也别想我不找你秋后算账。”
“秋天还有几个月,”狄初说,“慢慢算吧,夏天才刚开始。”
……
祁凌呲牙,斗嘴斗不过男朋友怎么办?在线等!急!
狄初见他不说话,干脆伸手把祁凌推到,半个身子压了上去。双臂交叉搭在祁凌的胸肌上,下巴抵着小臂。他慢慢悠悠地问:“不是要跟我谈谈么,我也正好想跟你谈了。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祁凌眼底溢满温柔,伸手揉了揉狄初的头发。最后食指挑起一缕,缠在指间,轻轻捻着:“我先说。”
“洗耳恭听。”
祁凌整理了一下思绪,轻声问:“心肝儿,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我……”
“别急着回答,听我说。”祁凌打断他,“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那我需要做的,就是在往后的生活里,无论再遇到什么,也不能像这次,松开你。无论你怎么赶我走,我都会厚着脸皮,拽着你的裤脚。”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一个非常需要家庭归属感的人。我想保护我的家人,我想和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所以当你说要给我一个家的时候,你可能无法体会,我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所以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家人,为了你们,我能连梦想都不要。但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分开后,我和王立又谈过一次。他说,我始终忽略了‘爱的语言’这门学问。”
“初,我以为我那样做,是为你好。原来不是,你不需要我放弃理想,甚至这种行为会给你造成压力。这是我的问题,再加上我很容易在脑子不清醒时做决定,这都是我的性格缺陷,我们以后慢慢磨合好不好,我慢慢改。”
祁凌说得很慢,狄初一字一句听得心酸。他没想到祁凌会一个人想这么多事,没想到祁凌会把一切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
狄初低下头吻了祁凌,说:“承认错误,亲一个。”
“还有错误没说完呢,”祁凌按着狄初的后脑勺不让他离开,“宝贝儿,再亲一个。”
狄初拿他没办法,低下头在那张日思夜想的唇上辗转,舌尖刮擦着对方的黏膜,吻得方寸大乱。
“哎,别忙。”祁凌率先撤开,“你他妈真的勾死我了。”
狄初调戏完,撑着下巴哼哼:“说要的是你,说不要的还是你。有完没完了?”
“等会儿要成吗?”祁凌可怜巴巴地说,“你总得让我把话说完。”
狄初:“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不管,那到时候我建一个店。”
狄初:……
瞧把你能耐的。
“咳咳,继续继续,”祁凌转移话题,“第二个错误,就是我们在面对问题时,都选择了过于保护对方,不让对方受伤害,反而适得其反。”
“不错,会用成语了。”
“别拆台,”祁凌在狄初腰上捏了一下,“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会跟你商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难过了伤心了,开心了高兴了,都有你跟我一起。这样是不是很好?”
“幸福乘以二,悲伤除以二。”
“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这次我将就你,下次你迁就我。人就是这么过出来的,对不对。”
祁凌连续几个反问,直接问到了狄初心坎儿里。
祁凌揽住狄初的腰,低声道:“宝贝儿,以后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只要人在,事情都能解决。”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标,一切笔直都是骗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弯曲的,时间本身就是一个圆圈。*
我们可能需要花很多时间,走很多弯路,才能明白原来我们想要的答案很简单,处理方式很简单。但我们需要这个过程,需要“弯路”这个选项。
最后才能到达罗马城,最后才能长大。
狄初又低头在祁凌唇上吻了一下,这次点到为止。他说:“该我了,其实我的反思跟你差不多,我就不重复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想好回答。”
“嗯。”祁凌认真点头。
狄初竖起手指,虽然在黑暗里看不太清:“第一,我们要成为真正的家人吗?那种永远在第一时间保护对方,即使别人说你错了,我都说你是对的。但永远会鞭策对方,一起变得更好的家人。”
“要。”祁凌说,“我会,我妈也会,我弟也会。”
狄初点点头:“第二,你还会为了我们做出放弃自己梦想的举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