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对离别的时候,大多都会先嘴硬一下。
若对方是要回来的,送行者大抵都会这样说,“你走你的,又不是不回来。”“不用回头看我,三步一回头你裹脚老太?”“早点回来就是了,老子在这儿。”
若对方是不会回来的,送行者大抵也会这样说,“你来时我接,你走时我凭什么送。”“我也不是缺了你不行,你走了再换一个又何如。”“你走吧,有本事这辈子别他妈回头!”
但这两者有个异曲同工之处,便是只要对方当真踏上离开的路,嘴硬那个人,总是会咬着牙、红着眼,偷偷用手捂一下脸。
轻声抱怨。
“混蛋,你还真不回头啊。”
清早的阳光斜洒在床上,手机闹钟响了足足五次。
被窝里的人胡乱伸手按掉,然后翻个身,继续抱着睡。
狄初微睁眼,祁凌埋头在他怀里靠得很紧。又短又硬的头发挠得狄初脖子微痒,祁凌其实早就醒了,应该说昨夜两人就没怎么睡着。
嘴上说“很快就回来。”“没事快点滚,给爷留清净。”真到了要离别的这天夜里,两人盖着被子愣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夜。
本打算来一个分别炮,两大爷说着说着干什么的心情都没了。
妈的,这可是要分别将近一周的时间。七天,168小时,10080分钟,604800秒。祁凌数学烂成渣,第一次把数学题做得那么清楚。
闹钟从八点开始响,狄初就这么搂着祁凌,搂了半个多小时。
“凌哥,起床了。等会儿王立他们在楼下接你,赶紧。”
狄初推了一把祁凌,后者反而耍性子似的往狄初怀里拱。
祁凌的唇隔着丝绸睡衣贴在狄初胸上,过电似的撩得两人呼吸变乱。
“不想起。”
祁凌深吸一口气,狄初独有的味道令他安定片刻。
“别磨蹭,快点。”
狄初睡觉穿得挺整齐,特别秋天爱穿光滑的睡袍,窝在被子里很舒服。祁凌伸手把他的睡袍拉开,抬头去吻狄初的肩膀,锁骨,喉咙,再往上侵占那双柔软的唇瓣。
祁凌睡得很随意,心情好的时候裸着一身漂亮的肌肉,最多穿条内裤,整个人大剌剌地挂在狄初身上。
祁凌的舌还在狄初唇上造作,一双手在对方身上流连。
“唔……你……”
“操……”祁凌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么下去今天真无法出门。
祁凌退开一点,看着狄初被吻得迷离的样子。
“算了,起床。”
祁凌从被窝里起身,把衣服穿好扯了扯裤子,有那么点不舒服。狄初躺了会儿,也跟着起身换衣服。
祁凌洗漱完回卧室时,狄初已经把行李箱打开,正从衣柜里拿衣服出来。
床上堆得满满的,地上全是鞋子。
“初,搞不好的还以为你这是把我扫地出门。”祁凌走到床边,发现床的另一头已有叠好的衣服,整整齐齐码在一起。
“就这还叫扫地出门,那待遇也太好了。”狄初又拿了几件衣服放在床上,“真让你滚,是直接让你抱着柜子出门。”
祁凌笑着说:“是是是,男朋友说的都对。但你也没必要准备这么多衣服吧?”
“拿出来又没让你全带上,傻逼么。”
“一会儿还得收拾,麻不麻烦。”
“祁迟放家里是独裁的?”
祁凌一顿,两人同时露出“兄弟,很上道”的表情,反正家里有个“没人权”是不是。
狄初从没帮人收拾过行李,自己来这儿的行李都是能简则简。当初徐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帮他收拾衣服,可把他给膈应坏了。
实际上那时候,狄初是没体验过分别之苦。徐陆是他铁子,但再好的铁子也始终有分别那一天。
而且徐陆会一直在那里,打个电话发个消息,立马能见面。
这就是朋友。
但祁凌不同,这是恋人,每天腻歪在一起睡觉都得抱着彼此,这时候要分开那么久,狄初一时有些不适应。
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唯恐落下什么。
“凌哥,这件衣服配这条裤子吧。”
“你那双鞋不准穿了,太丑。哎!老子跟你说放下!祁凌你个x逼玩意儿!”
“帽子带supreme还是thrasher?我觉得stussy也不错,你这都什么欣赏水平。”
祁凌站在旁边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什么鬼,你敢质疑本大爷?
“初,你确定不是在骂自己?”祁凌忍了一下,没忍住。
狄初收拾得额角出汗,当即转身,伸手朝祁凌点了点:“老子跟你说正经的,找抽是不是。”
祁凌瞬间蔫了,乖乖坐到一边沙发上不说话,看着狄初为他搭配衣服打包鞋子,忙上忙下。
“宝贝儿,其实没那么麻烦,男生讲究那么多干什么。”祁凌看了会儿,起身走到自己房间,把昨晚收拾好的书和谱子拿出来,这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狄初把最后一样充电宝也塞进行李箱。“你过来,我跟你说。”
“来了来了,我的大宝贝。”祁凌把谱子塞进背包里。
狄初指着打开的行李箱挨着挨着说:“上边的衣服和下边的裤子都是对称的,是一套,别乱穿。表演前你们应该会上妆,我给你准备了面膜。鞋子标了号,哪双鞋子配哪套衣服上面写的有,再说一次,不准乱穿。”
“还有牙刷洗脸帕浴巾在这个密封的口袋里,用完了挂在酒店通风处。这个隔间里是笔,方便你们在酒店万一改谱需要用到,到时候懒得问别人借。润喉糖也在这里,那个红色包装袋,上面一串英文的是维生素泡腾片,没时间吃饭记得喝点补充维生素。”
“充电宝给你放里面了,”狄初顿了顿,又弯腰拿出来塞进祁凌手里,“充电宝放你背包里,数据线也在你背包里。”
祁凌被这一连串细心的叮嘱给镇住了,差点当场跪下叫爸爸。
“操,初。”祁凌实在按捺不住内心感动,转头在狄初唇上亲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知道就别说,免得恶心人。”狄初说,“没什么要收拾的了,锁好吧。王立他们估计快到了。”
祁凌把行李箱关闭锁上,拉着出了卧室。经过祁迟房间的时候,祁凌还是敲敲门。
“傻逼!你大爷走了!”
祁迟其实早就起床了,第一次要跟他哥分别一段时间,自己也挺舍不得。
“哥,我哥!你放心走!”祁迟站在卧室门口,“被压迫的人民终于站起来了!”
祁凌看着他,走过去把祁迟撸进怀里,狠狠揉揉头发:“这周跟你初哥在家,好好听话,不准让你初哥担心,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祁迟压低声音说,“哥,你放心。有谁敢靠近爸爷三米以内,帮你削他!”
祁凌有些乐,捏了下祁迟的鼻子:“走了。”
“那我不送你了。”
祁迟说完这句话,猛地把房门关上。像巴不得祁凌赶紧滚蛋,两人被祁迟前后不一的态度整得有点蒙。
“惯的。”狄初说,“回来再收拾。”
两人拖着行李出门。
而站在卧室里的祁迟一直靠在门边,听着行李箱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大门一响,直接消失。
祁迟的眼睛有点红,二大爷的,第一次跟他哥分别还是不要整得太矫情比较好。
要真送下楼去,指不定自己就得哭了。
为了保住自己所剩无几的面子,还是得对他哥狠点。
祁迟坐回书桌前,盯着课本。
操。祁迟想,怎么好端端的字体变得这么模糊了呢。
祁凌拉着行李箱,狄初跟在后边,手上拿了个本子。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时,王立他们还没到。
“开车去应该安全吧。”狄初说,现在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要以小时计算。
祁凌把行李箱立在原地,摸出手机看看,王立还没打电话。
“安全的,放心,我们走高速,下午就能到n市。”
“记得答应我的事。”
“嗯,演唱会完了就去找我爸妈。”
“少喝点酒,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房间有空调,不会的。你最近学习别太累,过几天是期中考,别忘了你之前说过要把第一名拿回来。”
“嗯。”
两人相顾无言,默契地摸出烟抽了会儿。
心里涩涩的,似有千言万语此时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太难了,狄初第一次知道离别原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祁凌用鞋尖磨着地面,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像把智商扔给了隔壁大花猪的话:“你拿着本子干什么。”
狄初一愣,看看手里墨蓝色布面笔记本,递给祁凌:“哦,给你的。”
“给我?”祁凌懵圈,本子是新的,拿在手里很有质感。
“嗯,我想着反正视频都是一天一录,录完视频顺便再来个每日一记吧。”
狄初耸肩。
祁凌差点没哭出来:“不是,初,你们学霸的习惯都比较清新脱俗我是相当理解的。但你硬要让一个学渣干出学霸的事,这是很不合人类规律啊。”
“人类规律关这个瞎几把事儿!”狄初白了他一眼,“每月一交换。”
“哟。”祁凌忽地来了兴致,“要交换的啊?”
“是啊,”狄初叹口气,“你是猪吗。”
“一周一换吧,我觉得我憋不住。”
“两个月。”
“哎哎哎,半个月。”
狄初看祁凌宛如自家的大白猪,最后闭闭眼:“成。”
王立他们是开着商务车来的,七人座,后面放着贝司吉他等乐器。李志希从副驾驶上下来,给狄初打了个招呼,然后帮祁凌把行李箱放到后面。
周宇、张毅、王立也跟着出来。
“键盘手周宇。”周宇给狄初递过去一根烟,“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有段时间没见了。”
狄初接过烟:“你们我倒不至于不记得,没那么缺心眼。”
张毅和王立笑笑,上次酒吧那事您可做得不止是缺心眼,还相当狠。
果然能配上祁凌的人,必定是狠角色。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要不要再给你俩点时间温存会儿?”王立笑着说,“要吻别赶紧的,我们不围观。”
“操,”祁凌笑着用拳头在王立肩上碰了一下,“你们几个全是不长眼的电灯泡,谁他妈吻得下去。”
“凌哥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张毅抖抖烟灰,“感情深当着全校都能一口闷!”
“滚蛋。”祁凌乐了,然后转头对狄初说,“回家吧,下周见。”
其他几人先上车,给他俩留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