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祁凌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空的。有余温的。
祁凌没动,缓冲了几秒才睁开眼睛,哎嘿,真·拔【哔】无情!不过要是自己先醒来,估计也会继续装睡。
昨晚那出画风太离奇,整得两人今早不一定都想在床上看到彼此的脸。
怕是要打一架,杀人灭口保守秘密!
毕竟死人才不会说话。
祁凌心底轻笑两声,往狄初昨晚睡的位置挪过去,把脸埋在狄初睡过的枕头上。是这种味道,祁凌想,干雪松般混着木质芬芳的气息。
令人安定,有自由的味道。就像狄初这个人一样,剖开表面的不羁来讲,他是温柔而自由的。
祁凌留恋地趴在枕头上,静静地呼吸了会儿属于狄初的费洛蒙。后来实在是受不了,要见到这个人才能缓解心中的渴望。
祁凌穿着睡衣往客厅溜达,经过狄初房门时往里看了眼,没人。
厨房传来扑鼻的香味,祁凌改了路线,走向厨房的空档里抽了几秒想想开场白应该是怎样。
不过等祁大爷站在厨房门口时,有那么一瞬间说不出来话。
狄初同样穿着睡衣,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的一长截小臂白净细腻。身后铺天盖地的晨光从窗外流进来,衬着狄初明眸秀眉的一张脸。齐肩的黑发尖儿上挂着金光,拿着勺的手指修长。饶是宽松地毫无款式的睡衣,都被他穿出了范儿。
颠倒众生的范儿。
“众生”即祁凌。
“我在怀疑祁迟那小子是不是批发买的睡衣。”祁凌把眼前的画面在心里又咂摸了一圈儿,盯着狄初想了个烂话题。
狄初瞥了他一眼:“不用怀疑,很明显就是。我们仨的睡衣一模一样,你该不会才发现?”
“哦,没注意。”祁凌耸肩。
平时都是在房间换好衣服才出门,今天这样穿着睡衣到处晃悠的悠闲并不多见。
狄初慢慢搅着锅里的粥,说:“我给缺心眼说我俩一起请假,他同意了。”
“你管老大叫缺心眼?”祁凌笑笑,“老大该多伤心呐,好不容易来个愿意捧在手心的花骨朵,哎嘿,没想到花心是黑的。”
“大清早又找打是不是?”狄初嘴上骂着,偏偏跟个傻逼似的笑起来,“缺心眼没被你们气成失心疯说明心理素质够强大,我这点算个屁。”
两人之间只要有一个先笑起来,另一个人也就忍不住:“你要学着揣摩老大的意图,他对你这么好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啊,对我这么好,”狄初想着明天比赛即将变成裸奔大猩猩,“他是想我死。”
祁凌趁着狄初盛饭的空当洗漱完毕,回到餐桌前又发现两人特默契地换了衣服。
一人一件黑t恤,灰色运动休闲裤。
品味还挺像的。
“坐着吃吧,小菜不辣。”狄初把筷子放在祁凌的碗上。
祁凌没搞懂从今早起床开始,为什么俩人之间的火气莫名就撤了。偶尔斗两句,也不会再进一步搓火。
“为什么不拌点辣泡菜,吃了多提神。”祁凌喝着粥,饱满的米粒混着香气充斥口腔。靠!这比辣泡菜提神多了!
狄初正给徐陆回消息,漫不经心地说:“下个月就要演唱会的人,嗓子估计是不想要了。”
祁凌一顿,虽说其实并没多少影响,但这是自己多年来的习惯,狄初怎么知道的。
祁凌看着他没说话。
过了会儿,狄初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说:“噢,王立告诉我的。”
祁凌当下眼睛就亮了,又觉自己表现得太明显,随即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哦?这算什么事儿啊。不重要,我……”
“别作,别虚伪。”狄初说,“老子吃下去的都要吐了。”
“操。”
祁凌眼角一抽,果然任何和平都他妈是幻觉。
狄初忙着给徐陆回消息,压根没管祁凌千变万化的内心戏。
—陆子,你帮我问问阿姨,脱敏治疗可不可靠。
—脱什么敏?是不是“一不见男神徐陆就睡不着”病。
—滚,看你他妈脸大的。老子晕血。
—晕血?什么毛病,我记得你以前不晕啊。
—……徐陆,你会不会聊天,这么多年没看出来你智商低到不会抓重点。
—得,你大爷,晕血脱敏治疗,其他都扯淡。
—早这样聊天至于白捡一顿编排么。
—操,也就独你这么跟我说话。对了,初,下月国庆节你干什么。
狄初一愣,这么快,下个月就是十月了。
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已经过了两个月。
一时还拿捏不稳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不知道,你们放假?
—放三天,灭绝师太把全年级都给祸害了。当全中国还沉浸在祖国母亲生日的喜悦中时,我们已经开始被迫为祖国的未来添砖加瓦了。要不要我来看你?
—不用。没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我都俩月没看到你了。
—再长点,两年你不看到我都行,免得膈应我。
—操!初!你他妈不够意思!
—是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成成成,你说什么是什么,扑街!
狄初放下手机才发现对面的祁凌一直盯着他:“想打架?盯得这么深情。”
“你给谁发消息呢,发得春光满面的。”祁凌没抑制住话里的酸,酸得牙疼精神爽。
“徐陆。”狄初说。
本来狄初想问祁凌国庆有什么打算,想了想没问出口。两人再怎么也没熟到这个份上,而且按正常剧情发展,祁凌放假都会泡在地下广场。
毕竟乐队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今天有没有安排?”祁凌把碗筷收拾好放回厨房。
“不洗?”狄初问。
“留给祁迟。”
祁凌一脸理直气壮,此时坐在教室上课的祁迟狠狠打了个颤。
“又他妈有人在想我。”祁迟侧头跟罗智低声说。
罗智把手上的零食放在竖起的书后面:“说句安慰你的话——温如水在想你。”
“靠。”祁迟笑着在桌下踹了他一脚,继续认真听课了。
狄初起身把手机放进兜里:“那走吧。”
“去哪儿?”祁凌懵逼。
狄初回头一笑,如光束打进澄澈的水底。
“不是说去心理咨询?”
祁凌找的心理咨询师是个熟人,讲得挺靠谱的。狄初不知到底怎样的靠谱法,不过当他站在纹身一条街上的时候,狄初很想把祁凌开个瓢,看看这傻逼脑子里的“靠谱”是怎么写的。
祁凌明显比狄初淡定,一边往前走,一边强词夺理:“很正常,有个性的心理咨询师都这样。懂这叫啥不?大隐隐于市!”
“接着编。”狄初烦躁地从包里摸出烟。
“算了,懒得编下去了。”祁凌在仅有的文学涵养里挑了个五六不着调的“大隐隐于市”,便再也刨不出啥新词儿了。
狄初顺手把头发扎起:“我怎么就那么想杀人呢。”
狄初不知道一个心理咨询师需要什么个性,也不知道什么样牛逼的咨询室会混在一排宛如进了黑社帮的纹身街里,不过等祁凌把他带到一扇禁闭的白门前时,狄初隐隐觉得自己先前的感觉都偏了。
好像是有点那么回事。
纯白的大门上刻着一个烫金大字——禅。
“祁凌,你信佛吗?”狄初说。
“啊。”祁凌叼着烟,“不信啊。”
“不信你他妈把我往庙里带,和谐社会你还要不要了,找抽是吧?”
“等你进去再抽我也不迟。”
祁凌挑眉,志在必得般推开白门。狄初跟在后面,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纯白一片。这里没有一丝阴影,每一个角落、所有的直线,都轮廓分明。
暴露在纯白的世界里。
无处遁形。
祁凌在玄关处按铃,叫了声:“四姐!”
狄初忍不住好奇这位被祁凌老老实实叫四姐的女咨询师是谁,祁凌这二五缺叫得还挺正经。
“小凌是吧?直接进来!”
声音似乎是从会客厅那边传来的。
祁凌带着狄初往里走,过了一扇屏风,装潢又变得大不相同。主色调依然为白色,墙上挂了很多风景照,在走廊里做了个摄影墙。
每张照片下写着拍摄地点、时间,还有像故事一样的小日记。
这些照片的主人挺细心,狄初莫名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咨询师有了几分好感。
在往里走,除了几张木制椅子和一张会客的长沙发,便什么都没了。
很简单。
“就这样?”狄初忍不住惊讶地问。
“不然还怎样?”女声从后面传来。
狄初回头,被称为“四姐”的人站在他俩身后,端着两杯水。气质偏冷,星眸皓齿,漂亮地挺出尘。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利落的马尾,穿着亚麻长裙,干练而随意。
“四姐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祁凌上前接过水杯,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跟自己家似的。
“随便坐吧。”四姐招呼狄初,自己走到会客厅,相当随意地坐在地上。
狄初一人站着,瞬间有些迷茫。
咨询师随便地坐在地上,祁凌跟大爷似的横在沙发上,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咨询室。
我他妈来这儿是为了啥。
狄初差点忘了跑来咨询的初衷在哪里。
“最多呆一个月,后面行程安排得很紧。”四姐后仰,双手撑着洁净的大理石地板。
半响,狄初客随主便地坐在了地板上。
四姐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个很懂礼貌的小伙子。
“是你来咨询?”四姐问,随即伸出右手,“陈安,叫我四姐就行。不专业心理咨询师,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说。”
狄初一哂,差点没站起来先把祁凌从窗口扔出去。
什么鬼!
“狄初,想咨询一下脱敏治疗。”狄初凭着前十七年积攒下来的良好教养,回握陈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