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初脑子里poppin、hiphop、拉丁、摩登、老年迪斯科伴着余音绕梁的大妈广场舞如弹幕般呼啸而过,千万遍自动回放循环。
狄初机械地侧头给祁凌眨眨眼:快拒绝啊!傻逼吗你!想当动物园吉祥物被几千人在舞台上观赏吗!
祁凌愣了片刻,忽然觉得晴天霹雳后是彩虹万丈,蓝天白云,就差双眼绽放着诡异的光*:“好啊!老大你真了解我!”
狄初脚下一滑,好不容易撑着桌子才没当场摔下去:“缺……林老师,我不会跳舞。”
祁凌拆台有一手:“你刚刚侧头看我的动作就很poppin哦~”
哦你个大头鬼啊!
狄初剐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看着缺心眼:“真不会,我浑身上下没一个细胞会跳舞。”
缺心眼手中拿着杯子,坐在办公桌前一点为难的样子都没有:“我说你会你就会。”
“那到时候您帮我上台跳?”狄初咬牙。
缺心眼画风一转:“你们这个点儿跑我办公室来,是不是被老师赶出来的?”
哦,这时候您倒是明察秋毫了。
“秦老师,”祁凌说得很坦然,“我们找不到他办公室。”
缺心眼对这个答案很淡定,别说狄初,当年召唤了祁凌半个学期,才让他记住班主任办公室在哪儿。
“那我给秦老师打个电话让他来领你们。”缺心眼准备掏手机。
“哎哎哎!别!”
“有话好好说!”
狄初和祁凌对视一眼,卧槽,你他妈这时候默契倒回来了,早干嘛去了你个傻逼儿子。
缺心眼靠在太师椅上,和蔼可亲地威胁道:“跳不跳?”
“……我真不会。”狄初没有松口。
开什么玩笑,让他和祁凌搭档跳舞,这尼玛什么剧情,啊?!是人能写出来的吗,搞这种台子的八成是五行缺德吧!
缺心眼喝了口水,说:“还是那句话,我说你会你就会,不会很简单,祁凌教你,他会。”
狄初有点惊讶,看向祁凌:“你还会这玩意儿?”
“毕竟三中’全能王‘。”
祁凌耸肩,这句话相当骚气。
差点没把狄初隐藏的洪荒之力给骚出来。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得是我?班上随便找个女生男生都可以吧。”狄初不死心。
缺心眼看着他们沉默半响,上下打量。狄初觉得对方都快把自己头发丝给数清楚了,没由来的恶寒。
缺心眼说:“你俩……站一起看着……嗯,视觉效果好。”
操?什么鬼,这他妈也能算理由?
就是因为视觉效果好,所以赶鸭子上架不管死活?
祁凌一听,双眼放光:“老大!您英明!”
狄初在桌子下飞快地踩了祁凌一脚,踩得相当刁钻。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前脚掌,毫不留情地压在祁凌脚趾上。
“操!”祁凌脸色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狄初。
他妈这么阴损的招都用得出来,这已经不算五行缺德了,这丫是缺整个五行啊!
“林老师,我不跳。高三是关键时刻,参加课外活动影响学习。”
狄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良心已经离他而去了。
他现在做的事可没一件敢说跟学习沾边。
缺心眼忽视他俩暗地里的小动作:“我相信你能在学习与娱乐中合理安排时间,狄初,我看好你。”
祁凌缩在一边没说话,这两人把官腔都打上了。就看谁更胜一筹。
“林老师,我来这里还没习惯,希望能自己安排学习和业余时间,相信您能理解。”
“狄初,正因如此,你才应该积极融入校园生活,早日同大家打成一片。”
“林老师,我想低调点。”
“跳个舞又不会高调到哪儿去。”
“林老师……”
缺心眼从未和人这般操着战术迂回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跳不跳?”
狄初下意识:“不……”
缺心眼拉开拉链,摸出刀把,正要开口。
狄初怂了:“我跳!”
缺心眼心满意足地把公文包放下去,果然对付流氓学生,自己就得更流氓点。
狄初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怂什么,反正每次遇上缺心眼那浓浓的黑社会老大气质,就能把三观扔得妈都不认识。
祁凌闷笑两声,不知是在笑狄初太怂,还是笑狄初答应跳舞。
反正都是好事儿。
今天真是好日子。
狄初看了他一眼,记下了。可记仇的。
缺心眼:“舞种你们选?”
“要不钢管舞?我当那根管。”祁凌举了下手,说得相当大义凛然,“放心我不动的。”
要不是缺心眼在,狄初已经一拳头上去了。
钢管舞?
钢你妈个霹雳雷鬼啦啦舞啊操!
“放屁!也就你敢在老子面前这么说话!”狄初已经答应跳舞,缺心眼彻底放飞自我了,连说话都恢复了平常的调子。
“老大,咱俩啥关系,一起抽过烟喝过酒。老铁!”祁凌靠在办公桌上,笑得一脸灿烂。
狄初已经找不到说辞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日和操的力气都没了,他只想离开这个专出傻逼二五缺流氓王八蛋的地方。
心累。狄初忽然明白了以前徐陆在面对灭绝师太的荼毒时,为什么总哀嚎这俩字儿。
“得得得,舞种你们选,排练的事儿自己看着办,冬季运动会也快了。”缺心眼说,从备课本下摸出一张纸,“十月十五,时间还长,慢慢练。”
“十月份那叫秋季吧……”狄初眼皮一跳。
“哦,”缺心眼顿了顿,拿着通知再看了两眼,“秋季。嗯,看错了。”
狄初……
您这眼力见,能看得出我和祁凌站在一起视觉效果不错,还真是难为您了。
这得费了多大的力啊。
缺心眼安排完,也不想留这两个混账东西碍眼,横看竖看都不像正经学生,糟心。
“回去回去,别跟戴孝似的。”缺心眼挥挥手。
狄初和祁凌哦了一声,转身往办公室外走。
“等等,祁凌你留下。”缺心眼忽然说,“狄初先走吧。”
祁凌看着狄初的背影有点不太愿意:“老大,我们没什么私房话需要关起门来聊吧,搞得像我和你有一腿。”
“说的什么话!”缺心眼一拍桌子,“老子让你坐!”
祁凌十几年来第一次见识到让别人坐下还有这种语气和表情的。
够瘆人,都不敢坐踏实了。
“您说,”祁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把腿后弯踩在椅子的横梁上边,“我最近就逃了几节课,睡了几节课,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学习我不管你,”缺心眼说,“校外你自己收敛点。”
祁凌慢慢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老大,你别管那么多。”
“来一根?”缺心眼摸出烟盒。
“不用了。”祁凌摆手,“老大,这招对我不管用的。”
缺心眼自顾自把烟点上:“北坝那边的事,你不要参合。再怎么样,你只是个学生。”
“我就从北坝混大的,谁不知道我祁凌?”
“这几年北坝新出的混混太多了,没脑子不要命的也多。”缺心眼说,“你明年是铁定要离开这里的,尽早结束这些混账事,别被缠上。”
祁凌冷笑:“我看他妈谁敢缠我?”
“流氓不要命,眼红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别把自己当真流氓!”缺心眼难得严肃,烟点上后也没抽,一直夹在手里。
烟灰烧了一大截,两人沉默了会儿。
“我要命,但是我不怕死。”祁凌说。
缺心眼摇头,还是觉得年轻人真他妈胆大,笑得有些无奈:“祁凌,你知不知道,年轻是你们的弱点,年轻意味着缺乏经验,会吃大亏的。老子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们这些崽子还不知在哪儿活泥巴。”
“不还有一年吗,我也不一定真要离开这里。”祁凌被缺心眼这苦口婆心的架势哄得有点愣。
缺心眼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自己看。”
手机页面停留在一则短信上,备注写的是:祁凌父亲。
内容如下:
林老师,您好。
我是祁凌的父亲,首先感谢林老师近几年对祁凌的关怀和栽培。犬子成绩差,多年来放养惯了,性子野,您多担待。
最后这一年里,希望林老师多多费心,做父母最大的愿望是他平安健康。
道上的事,我也听得七七八八,祁凌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里。
告诉他,万事有因果业障,人生有潮起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