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凌撩狄初玩的是套路,狄初反撩玩的是命。
真心敌不过套路,套路比不过玩命。
祁凌吃了一肚子的不知所谓,祁迟在厨房头顶飘雪地洗碗,给祁家兄弟配个二胡版的《小白菜》,说不定能把他们的健在爹妈给炸出来。
祁凌坐在沙发上有点蒙,以前他是不信邪,现在是邪不信不。
狄初这人看着挺像那么回事,报复起来还真不心慈手软。
“我说……”祁凌看着对面沙发上的狄初,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我们真不能和平点?”
狄初在给徐陆回消息,没抬头:“谁先贱的?”
“小初初啊,我……”
“你再初一次?”
狄初停下打字的手,顿在那里,整个人散发着“你要再敢说一次,老子他妈拆你房子拆你蛋”的信息。
祁凌下意识夹了夹腿:“狄初。”
“嗯。”狄初继续回消息。
—葫芦娃,早上搬房子,没来得及回你。
—没事,我就每天定时闹闹你,你回个标点就行。
—……
—哎?初,没让你现在回标点啊!还能不能聊了?
—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你~啊~我的初~
—滚!别装!
—成吧,反正你回消息了我就安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
—怕你寻短见,只要哪天你不回我标点了,我立马报警。
—再见.jpg
狄初回着消息笑出了声,还是徐陆能让他真心实意地开心会儿,哪怕现在两人不在一块儿。
在n市的时候,徐陆家是狄初最常去的地方,徐陆的妈妈完全把狄初当亲儿子看待,老在徐陆面前鞭笞:“你看看,你要能有人家狄初一半好,我跟你爸真是祖坟冒青烟。”
徐陆答:“说的就像我让我们家祖坟炸了一样。”
当年徐陆不懂事,说完之后挨了一顿竹条炒肉丝,狄初嘲笑他将近一个月。徐陆差点没把这兄弟情给一脚踹了。
祁凌拿着遥控器看电视,余光里全是狄初的一举一动,这丫的怎么又笑了,看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祁凌清清嗓子:“狄初,咱俩这事儿得算一下吧。”
“怎么算,现在打一架?”狄初语气不耐烦,“要打让你弟赶紧腾个地儿。”
祁凌被这无名火烧得脚心疼:“不是,我们好好说,行不?”
“你说。”
“各凭本事,别玩命。”祁凌放下遥控器,这电视真难看到极点,男主角还没没狄初好看。
狄初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一脸淡定地看着狄初:“没什么好玩的,所以玩命咯。”
……
祁凌揉揉胃,他感觉今天这事不能好好谈谈,他俩其中有一个必得崩,这个人百分之百是自己:“我们能不能不要玩得那么禽兽?我就撩一下你,别这么上纲上线好不好。”
“有道理,我跟你比,要是赢了,我比禽兽还禽兽;要是输了,禽兽不如;平了,跟禽兽没两样。”狄初点头,看起来很接受祁凌的说辞。
祁凌反应半响:“等等,我是禽兽?”
“不是?”狄初的眼神在递刀子。
“好吧,我是。”祁凌双手投降,采取迂回战术。
狄初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把心思花在这上边也不能抵消内心的不爽。
不是不爽祁凌,是别的。
他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别的”到底是什么。
烦躁?不是,自己都认命了。成了孤儿算个事儿?不算,一身的戾气也发泄了。
不甘?不存在吧,学习是自己不想学的,在这里也学不出个什么名堂。
那是什么?
狄初拧着眉,只要一往深层次思考自己的现状,挖掘自己真实的感受,他就堵得慌。憋得特别难受,是那种纵有千思万绪,更与何人说的无力感。
“祁凌,以后别犯贱了行不?”狄初突然说,仰头看着天花板,这灯还挺有意思。一条条黑色的钢丝挂着透明灯泡,从两边相向穿过,别具一格。
祁凌耸肩:“你说想怎么样吧。”
“我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学校也好,房间也好,别招我。我他妈最近脾气很不爽。”狄初忽然平静下来的语气让祁凌有些不适应。
祁凌觉得要是狄初骂他几句可能还正常点,这样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无所谓,自暴自弃,自我放逐式的狄初,让祁凌内心狠狠揪了一把。
“游戏结束?”祁凌从茶几上摸过烟盒,心不情愿。
狄初伸手:“谁说的?给我一根。”
祁凌看着他大爷似的手,没由来地乐了,倒不把自己当外人。递烟过去,顺便把打火机抛给他:“那你想怎么样?”
“按你说的做。”
“各凭本事?”
狄初挑眉,没说话,祁凌盯着他。
祁迟从厨房欲哭无泪地擦着手走出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在他眼里,宛如两只疯狗暗暗较劲,就差一个擦枪走火,能扑上去把对方吃得毛都不剩。
“大爷们啊!”祁迟喊得哭天抢地,“冷静啊!”
这动静不输平地一声雷,嚎地中气十足。差点没把正要握手言和的俩人吓得弄死他个傻逼。
“闭嘴!”
祁凌和狄初同时回首,这时候倒心有灵犀了。
祁迟一愣,回过味儿来:“那啥……你们聊……”
祁迟回房间,悲愤自己在这家里的地位估计得再往后推一下了。
什么事儿啊,造的什么孽啊。
祁迟决定出门拜拜佛。
客厅里安静下来,狄初继续埋下头玩手机,祁凌拿起遥控器,想了想又放下,没劲。
两人这么坐着不说话,多多少少气氛尴尬。
尬聊不成功,祁凌能感觉到狄初身上那股暗暗的不爽。自打第一天在厕所里偶遇开始,他每次见到狄初,对方都是这副模样。
多大仇啊这得。
祁凌第三次放下遥控器的时候,忍不住试探一句:“要不要出门逛逛?”
狄初抬头看了看客厅,只有他们两人:“噢,你问我啊?”
“没有,我问你后面的那只鬼。”祁凌指了指,一脸无奈。
“卧槽,好好说话,”狄初想骂人,“外面那太阳你是想出去晒腊肉?”
祁凌往窗外看了看,八月底的太阳还是那么火辣,不晒死个人不罢休的样子。
“带你去个不热不晒还很安静的地方怎么样?”祁凌偏头,笑起来露出虎牙。
狄初被“很安静”三个字吸引了,抿了下唇:“远不远?”
“有点,不过坐车要不了多久。”祁凌见狄初松口,赶紧加把劲,“风景很不错,适合……散心。”
散心这词,祁凌说得挺没底,他只是下注赌一下,赌狄初还是残存着理智,不会别人说什么都喷。
但这方式还挺冒险,毕竟人都一样,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懒得听。听不进去,若是别人还想猜测自己在烦什么,那更得炸。
狄初看着祁凌,直到祁凌以为狄初要站起来跟他干一架的时候,狄初忽然说:“行啊,走吧。”
“那你等我一下,”祁凌松了口气,跑回自己房间。
没多久祁凌回到客厅,背着运动斜挎包,手上提了两个绿色的画夹,递给狄初一个。狄初接过,顺手拆开上面打结的短线,画夹里面已经装好了素描纸。
狄初关上画夹,也没再问。两人把画夹背在背上,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
握手言和后,默契值倒是增加不少。
祁迟从房间里默默修复好自己的小心脏回到客厅时,两个大爷早没影儿了。祁迟脆弱的玻璃心再遭一击,不修了不修了,修个屁啊!
祁凌眼里已经没有亲情了!这个混蛋!
祁凌打算带狄初去写生,各凭本事,找不到地方下手的话,只能投其所好。
“你对这儿还不熟吧?”祁凌问,两人在小区外边打车。耀铭二期作为开发新区,来往的车辆并不多,白天很少会有出租车。
狄初在便利店买了两瓶水,走过来把可乐递给祁凌:“你们俩平时怎么上学的?”
“你怎么给我买可乐,自己买矿泉水?”祁凌看狄初喝得很畅快,“这里早晚车会多一点,时间不够的话就打车,充裕的话就走去学校压点,左看右看都迟到的话,直接回家睡回笼觉。”
狄初:……
得亏缺心眼不在这儿,他要是听到祁凌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铁定回头就把公文包里的菜刀给开刃了。
“我只喝矿泉水,”狄初躲在树荫下,加了一句,“在外面的话。”
好不容易打到车,火辣的太阳差点把狄初的耐心给磨出个洞来。出租车上有空调,坐进去的一瞬间,两人宛如重生。
“叔,去锦屏山。”祁凌把画夹放在腿上,拿出手机不知是在回消息还是干什么。
师傅回头看了狄初一眼,笑着找话题:“哟,你俩都是美术生吧?”
“哟!叔这眼光就是独到!”祁凌从善如流地顺着杆子往上爬,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吹着逼。
“那是,我见过的多了!就小伙子你们这身打扮,”师傅竖起拇指,“未来艺术家,牛!”
狄初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的穿着,灰色t恤,黑色五分裤,外加一双普通地烂大街的板鞋,真没看出来艺术家的气质在哪里。
狄初估摸着大叔说这句话时完全没过脑子,艺术家们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叔,来一根?”祁凌递烟过去。
“现在的年轻人,”师傅略带惊讶地笑了笑,接过去,“也是,时代在变啦。”
祁凌和狄初同时没搭话,师傅话题一转:“看你们俩就像艺术生,搞艺术的嘛,头发要么长长的,要么乱乱的,要么光光的。”
祁凌憋笑,悄悄从后视镜里瞟了眼狄初烂成臭鸡蛋般的脸色。幸好锦屏山真不算太远,在狄初想摔门跳车前,出租车停在了一座石门前。
两人赶紧付钱下车,祁凌把画夹夹在胳臂下面,一脸笑给撤了下来:“妈的,终于到了。好久没遇上这么能侃的司机了。”
锦屏山不高,树林蓊蓊郁郁,站在下边,狄初明显感觉压抑的心情好了些。眼前一片葱茏的绿从视觉上带来一丝丝凉意,酷暑八月的火热消退不少。
“走,带你走小路,今天放假,大道上人会比较多。”祁凌挥挥手,两人进门后右拐,走了十分钟左右,看见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
小径一直延伸,那端没入密密掩映的树林中,耳边有清脆的鸟鸣,确实连人影都没有。
两人沉默着往上爬,不知狄初想法如何,祁凌感觉有点憋。
祁凌好几次想开口找点话题聊,然后发现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产生任何共同话题,更不可能让狄初掏心掏肺地给他讲讲以前的事。
就这么僵着,不上不下,怪尴尬。
狄初没忘身边还有号人,但他不想开口,难得今天到个安静的地方,他不想几句话把这来之不易的现状给说没了。
不管祁凌怎么想的,反正狄初就觉得对方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静默的僵局一直持续到两人爬上半山腰,祁凌忽然停下,环顾四周,对狄初招招手:“走,走这边。”
“不上山顶?”狄初纳闷,来爬山不就是登高望远,看更宽阔的景色?这小子玩什么花鸡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