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轻柔地挠醒了狄初。
睁开眼时,狄初还有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视线转移至床头柜,看见温如水的照片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朝他恬静地微笑时,狄初才想起来自己确实不在n市了。
虽然在这里也能睡好,他不择床,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习惯这里。
狄初起身,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发愣,感觉自己的身世跟那雨打萍似的,别人是浮浮沉沉,他是飘忽不定。
在一个地方屁股都还没坐热,马上得抬臀赶往下一个地方。
折腾。
估计就是自己写的那样——流浪命。
狄初按亮手机,一长串消息里面百分之八十来自葫芦娃,还有几条是祁迟发来问他要不要帮忙搬家的,剩下全是垃圾短信。而某位撩得正在兴头上的棒槌,连一个标点都没发过。
狄初不怎么在意,既然都决定要跟他死磕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比赛可不是祁凌说了算。
狄初点开祁迟的信息,一大清早感受到了他活泼的二百五气息。
—上辈子的爸爸,需要我来帮你搬家吗?
—我哥有事出去了。
—这辈子的爷爷,你起床没有,我哥说他下午到家。
—卧槽,你该不会还在睡吧?这他妈都十点了!
—……
—得,爸爷,您起来记得说一声。
狄初走出房间,温如水留了早餐。今天周末,温如水要出门去阿姨家照顾小孩做兼职。
他一边回消息,一边从餐桌上拿起温如水留下的便条:哥,饭在桌上,一定记得吃。牛奶在微波炉里,喝之前热一下。吃完早餐帮我收一下碗筷吧,我中午回来洗。
狄初坐下盯着面前的稀饭小菜,心里一阵阵地暖。他虽然不怎么和这个表妹交流,但他知道这姑娘本性不错,被温琼芳带得有礼有节,也很懂事。
狄初飞快吃完早餐,把碗筷收拾好,拿进厨房洗干净了。他可没脸皮真放着等温如水回来洗,那也太不是人了。
收拾东西吧。狄初环顾了一下这不大不小的房子,住了不到一周,却在他最需要被收留的时候,给予他绵长的温暖。
狄初刚开始的烦躁已经平息许多,烦躁并没用,改变不了什么。
他还是得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烂掉。
不过现在多了温琼芳和温如水,狄初觉得自己应该还有点牵挂。
如果以后温如水要离开,他就在这里一直陪着温琼芳,直到温琼芳也离开。
那温琼芳离开后呢。
狄初不知道,没想好,没想过。
看不到未来不可怕,反正我们谁也看不到未来。
狄初觉得自己始终是要留在这里一辈子的,所以不那么伤春悲秋。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发现也没多少,一个箱子,一些书。
赤条条的,完全像只上不了岸的鸭子。
卧槽,狄初在心里暗骂一句。
大早上把自己比成鸭子是脑子抽成麻花了吧?!
狄初拖着箱子出门时,温琼芳站在门口送他,像是在送即将远游的孩子。狄初又莫名泛酸,他发觉自己越发像个娘们儿了,温琼芳的关怀如鸦片般渐渐渗入他的身体里。
一边想逃离,一边下意识地紧抓不放。
“小初,学习不忙的时候回来看看。”温琼芳笑着跟他说,“周末有空也回来看看。”
狄初提着行李箱,语气不太自然:“嗯,好。我会……常回来的。”
说出口的时候,狄初有一刹那的欣喜。
他终于有一个可以说回来的地方,感觉身后不再无人可盼。即使哪天一身狼狈,他也能有个地方疗伤。
温琼芳不再多说什么,拍拍狄初的肩膀。
“快走吧,再磨蹭下去就该中午了,太阳毒着呢。”
狄初挥挥手,如前几天来到这里一样,现在自己拖着箱子走出去。
虽然去的是一个不怎么美妙的地方。
而狄初的好心情在见到祁迟的时候,彻底跑得连影都没了。
“卧槽!我他妈不是说你,你这什么意思?”
狄初站在门口,祁迟正拿着刷子沾了朱红的颜料在门上写着:
欢迎狄爸爷入住,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原本就鬼画符似的门,现在让人一看,更能直观地感受到此门之内必定住着傻逼癌晚期的中二妖物。
祁迟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歪歪头:“这不挺好的吗?把我们对你的热情、喜爱、期待,表现得淋漓尽致。”
狄初差点没端起旁边的颜料糊他一脸:“你是避孕还是辟邪啊,你家是风水不好还是专招邪物啊!”
“再邪能邪得过我哥?”祁迟耸肩,十分理直气壮。
……
狄初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你对你哥的认知很到位啊,儿子。”
祁迟笑笑:“爸爷,快进屋,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到底爸爷什么鬼?”
“上辈子的爸爸加这辈子的爷爷啊!”
……
狄初在迈过那道红艳艳的大门时,还是没忍住闭了闭眼。不是一般的辣眼睛。
“这房子装修得挺不错。”狄初踏进门,视觉焕然一新。
昨天匆匆一瞥,把房子看了个大概,也就对色调和那束相当骚包的花还有点印象。现在认真看细节,狄初忍不住夸了一句。
“当然咯,这房子从设计到装修都是我哥亲手操作的。”祁迟帮他把行李搬进来,从茶几上拿过烟盒,“来一根?”
狄初接过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哥?”
他实在没办法将这样有品味的装修,同思想道德被捅成塞子的祁凌联系起来。太他妈玄幻了,居然是个很有品位的龟儿子?
“我哥这人吧,看起来是挺那啥的,不过也会有正经的一面,就是比较少而已。”
祁迟摊手,说得一脸深沉宛如评价自己八十岁的智障儿子,“你懂的,我平时为他也操了不少心。”
狄初刚想说,你他妈脸真大。
祁迟手机响了,从他变幻多端的表情来看,来电者应该是他那操心了八百年的智障儿子。
祁迟接通电话,人五人六地笑着:“亲哥,干嘛呀?”
狄初:……
就这骨气也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嗯?哦,到了……刚到,你要回来了吗……还没吃,等你?嗯嗯,好……遵命!亲哥!”
狄初站在一边听他打电话,只想说祁迟的表情够凑九宫格了,纠结的、迷惑的、谄媚的、还有贱兮兮的,完全不重样。
祁迟挂了电话:“我带你去房间,我哥说他马上到家了,一会儿我们出去吃饭。”
“不在家做?”狄初偏头看着他。
“你要在家做?”祁迟叼着烟还没反应过来。
“……能不能从狗嘴里把你被啃掉的智商抢回来?”
祁迟在狄初看傻缺的眼神中回忆了几秒,恍然大悟:“哦,你是说租房要求啊。也行也行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在家吃过。”
“那一会儿我们得去趟超市,厨房比我脸都干净。”祁迟继续道。
狄初走进给他安排的房间,觉得祁迟说了句人话。
看到房间第一眼,倒不是说多高兴,惊讶里带着些许满意是肯定有的。
房间宽敞明亮,地板是山水纹大花白,灰色的墙,家具为磨砂黑实木,床单被套均是深蓝色的亚麻面料。床边有设计感爆棚的书桌和立式台灯,配备了电脑,衣柜旁边还有一张单人黑皮沙发。房间在正中央有一块乳白的圆形地毯,挺大挺厚,冬天能脱了鞋坐上面看书。
无论从色调、风格还是摆位来说,无一不体现着设计者的匠心和独到之处。
狄初对祁凌的想法瞬间从一无是处的傻逼棒槌变成了有点品味的傻逼棒槌,不过根上来讲,他依然觉得祁凌不是个好东西。
本来嘛,祁凌就没打算活成别人眼里的好东西。
狄初把自己的衣服收进衣柜整理好,正在往书桌上摆书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关门声,然后祁迟特狗腿地喊着:“哥,你回来啦!”
狄初的眼皮跳了跳,欣赏了半天,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是谁的地盘。
不出所料,祁凌应了一声,直奔狄初房间。
“能不能进?”祁凌敲了敲敞开的卧室门。
狄初心想你他妈装什么大尾巴狼,头也不回:“不能,祁凌与狗不得入内。明天我挂个牌子在上面,你识字儿就行。”
跟在旁边的祁迟莫名其妙地问狄初:“我也不能?”
“我说你了吗?”狄初同样莫名其妙。
祁凌靠在门框上,对祁迟阴笑两声:“来,证明一下。”
“汪!”祁迟相当干脆。
日?狄初差点没把书桌上的电脑薅下去。
“你去客厅打游戏,我有话要跟你初哥说。”祁凌没忍住笑,让祁迟赶紧闪人。
祁迟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充满了“哥你悠着点,人家第一天来啊别作妖,饭啊饭啊还在别人手上”,脸上写着加粗的“控制”。
祁凌翻白眼,踹了他一脚,蠢东西老子有那么饥渴?
狄初收拾好书桌,祁凌已经走进来了,突然从后面撑在他书桌上,俯身在他耳边道:“以后我们的时间可就多了。”
“卧槽?!”狄初感到温热的气息在他脖子后面缭绕,“你他妈走路怎么不带声儿啊,信不信老子给你踹出去?”
“注意措辞,我现在是你房东。”祁凌坐到床边上,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狄初靠着书桌:“那我现在换个房子?”
“我错了,心肝儿。”祁凌对答如流。
“心你个鸭肝啊!什么毛病。”狄初被这声绵柔带颤还有意拖长音调的称呼给恶心地极其膈应。
祁凌挑眉:“我们就不能和平点?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我在撩你。”
“哟呵,够直接啊。”狄初吸了口烟,从桌上的抽纸里抽出几张,垫桌上接烟灰。
祁凌咧开嘴,一对虎牙招摇过市:“不直接点我怕你不明白这意思,对房间还满意?”
“满意。”狄初实话实说,“不过,要能不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你,爷我能更满意点。”
“那你得失望了,毕竟这是以后我们play的地方。”
“咳咳咳咳咳!”狄初被口水呛了住,“你说什么玩意儿?!”
祁凌站起来,一米九的身高比狄初高了近十公分,他微微低头看着对方,笑:“别跟我说你没这心理准备。”
狄初一愣,当即换了个表情,抬手把扎起的头发放下来,轻轻往后一拨。表情在“老子他妈要打死你”和“哟亲爱的好久不见”之间切换地相当自如,眼角一挑,伸手抚上祁凌坚毅的下巴:“我就怕你没做好心理准备,反被干了还找不到地儿哭去。”
“那我们先来试一发?”祁凌伸手撩起狄初t恤下摆,眼看一双手要滑了进去。
狄初猛然一抖,往后跳:“你他妈逮哪儿都能发情是吧?操!”
“操?”祁凌叹口气,继续跟上去,“好吧好吧,来来来,听你的,那就不撸直接操吧。”
“我日你他妈脸呢?!”狄初一脚踹上去,整个人又从“亲爱的你小心点”变成了“老子今天非要弄死你为民除害”!
祁凌躲过袭击,差点没笑岔气儿。他朝狄初摆摆手,转身往房门外走去:“带你参观下,等会儿出去吃饭。”
狄初站在原地咬着牙恢复心情,跟了上去。
参观房间还算正经,狄初发现,他对面住的是祁迟,隔壁是祁凌。祁迟住主卧,这点倒让狄初意外,祁凌那么傻缺霸道的一个人,会把采光方位最好的房间让给祁迟。
而当事人迟迟跟在他俩后面,一脸幽怨。
很久之后狄初才知道,主卧本来是祁凌的,在他搬去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超人迟迟迫于亲哥的yín 威,苦哈哈地从自己的小窝里挪了出去,跟他哥交换了房间。
“我打算把狄初房间里的那堵墙打通,门就不必再装了,我觉得帘子都不用挂。狄初每天早上起来看到我这张英俊的脸,心情该多他妈的美妙啊。”
当时祁凌是这么说的。
说得相当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