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卿年纪小许多老一辈的事情她的记忆里都不太清楚, 这一次因着要算清老太太和傅芳芳到底拿走了她母亲多少东西,傅晏回才与关静好讲清楚了那些故事。
原来老太太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刻薄对待傅卿卿的母亲月容郡主皆是因为月容郡主早就没了娘家人,月容郡主在执意嫁给傅斯年之后的两个月, 八王爷就因病过世了。
八王爷是个立过战功才得了赐封的外姓王爷,因叫李八,所以才称呼为八王爷,他与王妃的恩爱当初是京中人人艳羡的, 后来王妃生了月容郡主,在她五六岁时王妃就因病过世了,八王爷对王妃用情至深一直没有再娶,一门心思放在月容郡主身上宠爱她, 后来亲自为月容郡主挑了个少将军做夫君,只可惜才成亲没两个月就上了战场, 战死沙场, 尸骨无存。
八王爷心疼女儿又内疚,紧跟着就生了重病,一直没再好过,撑着为女儿做主嫁给傅斯年之后就过世了。
他这一过世, 月容郡主无亲无故,娘家再无一人撑腰,老太太才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八王爷膝下只有月容这一个女儿,所以家产全留给了她,只可惜月容是个不擅长打理这些的人,加上生下傅晏回之后, 傅晏回胎里带病,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孩子身上,那些良田,店铺,马场,庄子还有几间赌坊,荒废了不少。
到后来她去世之前才草草的盘点了一下,留给她的三个孩子。
但那时傅晏回也才十一二岁,又常年生病根本顾不上这些,被父亲带回侯府之后,这些家产铺子先是由傅斯年打理着,可他一个侯爷分不出那些精力,一来二去就被老太太接管了过去,说是‘暂管’,等三兄妹长大了就交换给他们。
说得好听,管来管去落到了丧夫回来的傅芳芳手中。
关静好听的简直要气炸了,“怪不得傅芳芳和伊月婉舍不得离开侯府呢,捞了这么多年,如何舍得这每年白花花进账的银子!”
傅晏回叹口气道:“这些不重要,晏止在朝中站稳脚跟,度过这一劫保下傅家才重要。”
“怎么不重要!”关静好气道:“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便是在你们手里荒废了关门了,别人也休想占便宜!况且她们拿着你们的,还不知感恩,这样的苛待你们!”她越想越气,“依我看侯爷也有责任,若非他一再忍让老太太,老太太怎敢过分到这种地步?还抬正妾室,我不是针对顾兰儿,她人是不错,但是侯爷既爱月容郡主怎么就不能像八王爷一样一世不再娶?男人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有缘故的。”傅晏回道:“父亲幼年时害过一场重病,险些丧命,是老太太带着他求医问药许多年,还以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才将父亲救回来,所以父亲一直不想忤逆老太太,娶母亲是他第一次忤逆老太太。”傅晏回咳了两声,疲倦道:“老太太当初以死相逼,父亲才同意了纳顾兰儿为妾,后来也很少回侯府,只是母亲去世后,他也无心再娶个继室进门,顾兰儿为人怯懦却也没什么心机,父亲看重她不会苛待我们兄妹才抬正了她,免得老太太再娶一个完全听她的进来,便更没有我们兄妹的好日子了。”
关静好知道他说的也是有理,顾兰儿为人确实不错,也不曾苛待他们兄妹,抬正她总比老太太找个更厉害的回来好,但她还是不爽,什么祖母,月容刚刚丧父就这般的欺负人,就是这样刻薄歹毒的人才养出了傅芳芳这等攀高踩低的女儿。
他叹声道:“这等内宅之事,我已无精力顾及,我亦不想让二弟为这等事耽误了学业,卿卿生性懵懂,不争不抢,父亲也为难。”
“不用你与二公子费心。”她道:“侯爷报他的恩尽他的孝,老太太与你们兄妹又无恩无情只有仇,我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她才不怕撕破脸,“你将你母亲的家产写清楚给我,一样都不要落下。”
傅晏回命明月去小柜子里找出了一张单子,“这是母亲去世之前给我的,家产都在上面。”
关静好接在手里看了看,好长的一条单子,这些年老太太她们可没少捞钱。
“你要如何做?”傅晏回蹙眉问道。
“你不必管了,这等小事我一人就够了。”关静好拿着那单子对他道:“你今日不必出来,就安心的在你屋子里养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拿着单子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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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门外月色冷清,就快要被阴云遮盖完了。
关静好心中却燃着一把火,她嘱咐香玉道:“去嘱咐府中的下人,今日不论发生什么不许去国子学通知二公子,让二哥好生备考。”又问:“父亲回来了吗?”
香玉道:“侯爷今夜去了宫里办事,还没回来。”
“好的很。”她道:“你命人去宫门口候着,父亲出了宫就让他在外面住一夜,今晚不要回府来,免得让他为难。”她可不想侯爷回来,看见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于心不忍的劝她算了。
今夜,她可不会算了,她倒是要看看老太太拿什么来找她麻烦,该不会就是因上午她与傅芳芳说的那几句?那可太让她小瞧了。
香玉应是去了。
关静好直接带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随她一起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刚进院子就瞧见那一盒盒人参和燕窝被人捡起来摆在了院子旁。
而那屋里傅芳芳正与老太太哭着,伊月婉却是不在,想是在杜家诗会还没回来。
她一进院子,顾兰儿就小心翼翼的出来迎上她,小声与她道:“卿卿先回去,等老爷回来了再过来,免得吃亏……”
“让她进来!”老太太在屋子里高喝了一声。
吓的顾兰儿不敢言语。
关静好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不必担心,要让我吃亏,凭她们还不够格。”她可是太子府过来的人,太子出了名的爱美色,一府的莺莺燕燕。
她在那淡薄的月色下眼皮都没抬的笑了笑,慢腾腾的进了那堂屋,与老太太行了礼先诧异道:“姑母这是在哭什么?上午不是还高高兴兴的送表姐去什么诗会吗?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傅芳芳当即便恼怒了,站起来指着她哭骂道:“你就这样见不得我们母女好?一门心思的巴望着我们母女出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她,“卿卿,姑母哪里得罪你了?亏待你了?便是姑母惹你讨厌了,可月婉她一向疼你护你,没有与你说过一句重话,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的要编排她?坏她的名声?”她哭的那叫一个惨啊,扑倒在老太太眼前道:“我知道卿卿是想赶我们母女走,今日她那些话可不就是容不得我们母女了吗?母亲还是让我们母女走吧,月婉说得对,就算我们母女客死异乡,饿死在外面,也绝对不会让人这般的羞辱!”
老太太抱着自己的女儿,又是哭,又是骂。
关静好站在那里被吵的耳膜疼,这女人就只会这哭闹的一招了?没出息。
“姑母这样一通的指责我,总是要让我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吧?”关静好无奈道:“什么编排表姐,坏她名声,您倒是先说明白啊,我好好的给祖母和姑母送好东西,怎么就又惹到你们这般恼怒了?我还觉得委屈呢,好心好意将最好的人参燕窝送给祖母、姑母孝敬你们,你们不但不稀罕的扔了,一回府就劈头盖脸的责骂我,我看不是我容不得姑母和表姐,而是你们容不得我吧。”
“母亲你听听,你听听,我们是寄人篱下,哪里敢有半句不是话说,哪里敢容不得侯府的小姐!”傅芳芳哭道。
老太太愈发的恼火了,瞪着关静好气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不是你让你跟前的下人编排你姑母和表姐偷拿你的东西吗?二殿下送你一些东西,你就拿那些东西来羞辱你姑母和表姐,命下人收好了,别被她们偷拿了去!我们傅家怎会教养出你这般势利眼的姑娘?你姑母和表姐造了难不得已才会这府上,你便这样小瞧她们,编排出那些话来赶她们走!这侯府我在一日,就容不得你这般欺负我女儿和外孙女!”
关静好总算是弄清楚了,原来就是因这上午她们没压她一头,受了委屈要找补回来,竟用她让下人编排诬陷傅芳芳和伊月婉偷东西这样的伎俩,可真让她瞧不上。
她就听着她们哭骂过了这一阵,心平气和的道:“祖母和姑母先不必哭这一场,咱们将事情弄清楚再哭闹也不迟。第一,今日上午我说的话是警告那些奴婢们不要手脚不干净,我的原话在场的丫鬟婆子,连母亲可都是听见的。”
顾兰儿忙过来说:“是啊,当时我也在场,卿卿没那个意思的……”
老太太怒瞪她一眼,她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说。
“第二。”关静好又道:“我从未编排过、说过姑母和表姐偷拿我的东西,是哪个奴才传出这样的话,将她带过来,我倒是要好好问清楚,看她是哪只耳朵听我说出过这种话来。”
傅芳芳抹着眼泪道:“那丫鬟可说的清楚,说你房中少了几副簪子耳坠,你说是月婉来看你时偷拿了去,还说我常在母亲这里拿走一些贵重的东西!这等话,你编排我就算了,可月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这样诬陷她,传出去坏她的名声还让她如何嫁人?”
“哪个丫鬟说的?”关静好问她,“将她带过来。”
老太太冷声道:“不必带了,我已将那丫鬟打了一顿送出府,赶得远远的了,等你回来她必是已将这样的话传出府去了,你让月婉如何做人?”
“哦。”关静好了然道:“原来祖母早就打算好了,要存心栽赃我。”
老太太“啪”的一拍桌子怒道:“我栽赃你?我是你祖母栽赃你有什么好处!你便是这样与祖母说话的吗?”
“祖母栽赃我有什么好处,我还得请祖母和姑母告诉我。”关静好看着她二人,问道:“我不知今日祖母摆出这一套,是要达到什么目的?让我跪下向姑母道歉?还是将我赶出府去,将姑母她们接进来?”
“你越发没大没小了!”老太太气怒道:“你是要气死我,逼死你姑母才高兴吗!”
“祖母不必再跟我来这套了。”关静好不耐烦道:“上次您和姑母表姐演这一套还没演烦吗?我知道祖母不喜欢我,其实满府皆知,父亲又何尝不知道呢?”她看着老太太,清清楚楚的道:“但就算祖母再不喜欢我,也该分清楚,我才是父亲的女儿,侯府的嫡小姐,将来继承这侯府的是我的兄长。您再疼表姐,她也只是外来的‘表小姐’。”
她那语气和眼神阴冷的让傅芳芳几乎以为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傅卿卿了……
老太太气的手指发抖,“你父亲都不敢这般忤逆我!你……”
“您带父亲好,他才如此敬重您,孝敬您。”关静好语调冷静道:“可您对我从来没有半分仁慈,您从未将我当成您的孙女,如今您想让我敬爱您?”
“卿卿!”顾兰儿看老太太已经气的脸色发青,慌忙上前拉住了关静好,紧张的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