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重又下了雨,淅淅沥沥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
沈柔坐在窗前,托腮盯着一片长的格外肥硕完美的叶子,一动不动。
今日从慈恩寺回来后,卫景朝很快因为有事离开。
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
在凉州时,卫景朝经常忙到深夜方归,沈柔早已习惯先睡。
可今夜,她想要等着他。
低头看看掌心的鸳鸯荷包,沈柔微微抿唇,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卫景朝赠她鸳鸯玉佩。
她便学着绣了这个鸳鸯双鱼的荷包,希望他不要嫌她手艺差。
如果他嫌弃,那她就再努力努力。
沈柔想着,缓缓弯了眼睛。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私下里尚且考虑给她惊喜。
她也该为他做些什么。
廊下的烛火映着细细密密的雨幕,照出寸寸光亮。
沈柔双手握拳,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对侍女们道:“你们先去休息吧。”
踏歌知道她是在等卫景朝。
有心想要劝她两句,但想起他今日的去处,又咽下嗓子里的话,颇有些不敢面对沈柔。
侯爷要和洛神公主成婚的消息,举世皆知。
——除了沈柔。
踏歌的心始终悬着。
每一次看见沈柔提起卫景朝时温柔如水的眼眸,她的心便往嗓子眼多提一寸。
尤其是今夜。
明知侯爷去和洛神公主商议后日的婚仪,却还要骗沈柔,他是去处理公务。
沈姑娘满怀期待地等候郎君归来。
可她的郎君,却在筹备和旁人的婚礼。
踏歌的心,一直颤得像是今夜的芭蕉叶。
她无声叹口气,微微屈膝:“我就在旁边,姑娘有事就喊我。”
沈柔微微颔首。
又过一刻钟。
沈柔打了个呵欠,困的着实撑不住,起身往床榻边走去。
烛火轻摇,被风拂动,微微暗了一瞬。
顷刻之间,沈柔眼前多了个黑影。
她下意识想要尖叫,却被人眼疾手快捂住嘴巴。
再然后,便没了意识。
沈柔醒来时,是在一间陌生的卧室内。
她抬眼打量着这间卧室的布局,拔步床,鲛绡帐,多宝阁上摆着价值千金的玉件,无一不昭示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沈柔心底已有猜测。
除却长公主殿下,还有谁有本事,将他从鹿鸣苑掳掠至此?
很快,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女人声音淡漠:“醒了?”
沈柔挣扎着起身,忍着四肢酸软无力,低声唤道:“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居高临下看着她,猝然冷笑,捏住她的下颌用力抬起来,“你就是靠这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引诱了我儿子?”
沈柔脸色微微一白,咬唇不语。
长公主冷哼一声,“果真是我见犹怜,狐媚惑人,难怪景朝把你当心肝宝贝。”
沈柔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长公主,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
长公主冷冷打断她:“我没心情听你讲故事,沈柔,平南侯府已经没了,你当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儿子?”
沈柔垂眸,嗓音轻柔却不容抗拒:“长公主殿下,这是我与侯爷的事情,与您无关。”
长公主冷冷看着她。
沈柔与她对视,分寸不让,“长公主殿下不必逼迫我,除非他让我走,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
她眼底藏满了坚定。
长公主揉了揉额角,忽然道:“沈柔,如果他要娶妻呢?”
沈柔仍是道:“我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长公主骤然笑了声,说出的话尖锐刺耳,直戳心口。
“你要留在鹿鸣苑,给他做一辈子无名无分的外室,一辈子掺和在他们夫妻之间,做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平南侯一生铁骨铮铮,傲骨不折,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如此不堪,会怎么想?”
沈柔脸色微微苍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眼前掠过卫景朝温柔认真的眼眸,沈柔轻声道:“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长公主似乎懒得与她争辩,松开捏着她下颌的手。
淡淡道:“这满天下,除了你以外人尽皆知,长陵侯要与洛神公主成婚,后日便是婚期。”
“届时,他便是大齐高高在上的皇夫,是洛神的夫婿。而你,不过是皇夫养在外宅里见不得人的外室。”
“沈柔,你蠢的可以,跟你父母相比不遑多让。”
沈柔愕然抬头。
长公主淡淡道:“景朝后天与洛神成婚,今天他迟迟没有回府,便是入宫了。”
“一来是商议明日送去的聘礼,二来是商议后日的婚礼。”长公主怜悯地看着她,“他是不是没有告诉你。”
沈柔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在颤抖,仍是坚定道:“除非他告诉我,否则我不相信。”
长公主笑了,颇为无奈。
“沈柔,本宫活了一辈子,什么蝇营狗苟都见过,唯独你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
她点了点沈柔的脑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情爱吗?除了这没用的东西,就不能想点别的?”
沈柔颤然不语。
长公主怜悯地看着她,道:“你要听他亲口说吗?”
“他现在应当还在宫中。”长公主缓缓勾唇,“跟我去听听墙角?”
沈柔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拒绝。
可是,她拒绝不了长公主,硬是被人扮作侍女,半拉半拽地带入宫中。
刚踏入宫门,沈柔的脚步骤然一顿,呆楞楞看着不远处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