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并不反驳她,只是言简意赅道:“母亲,我说不必。”
这样平淡的叙述,冷冷的打断长公主的怒火。长公主站着,他坐着,mǔ_zǐ 二人之间天然有一道屏障,隔开了彼此。
他没有丝毫同意的意思,一脸冷淡,明摆着,说了不用就是不用。谁给的,都不用。
长公主怔然半晌。
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轻声劝慰他:“刀剑无眼,战场无情,你若一旦有所不测,总要留下根香火……”
“母亲,我说了,不必。”他蹙眉,眼底越发冷淡,“您还要我说几遍?”
这一次,他是真的烦躁了。
冷淡如镌刻的眉眼,映出眼底的抗拒与抵制。
就好似,这个孩子年幼时,撞见她与男宠的丑事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冷冰冰地望着她。
长公主噤声,半晌喃喃道:“那你这一支的血脉,怎么办呢?”
卫景朝垂眸,手指摩挲着杯盏上精巧的花纹,语气漠然:“若我死了,这血脉,断了也便断了。”
“又不是伏羲之子,女娲之女,不过平平无奇的凡人,有什么可延续的。”
长公主哑然。
卫景朝放下茶盏,“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母亲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长公主没有法子,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把药停了,让那个女人给你怀个孩子,也是可以的。她身份低微,但只要是你的孩子,母亲一样喜欢。”
卫景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望着天上月,慢慢道:“我有分寸,母亲不必操心。”
“母亲若是有空,便隔三差五入宫一趟,管一管你的好侄女。她最近又在撺掇着陛下,将她赐婚给于逸恒。”
知道的,都说这位公主视权势如性命。
不知道的,还当她是见一个爱一个,但凡是个清俊些的男人,便全都不放过。
长公主一哂:“放心吧,她都嫁不成,真给她赐了婚,自己也要反悔。”
上次陛下想给洛神和景朝赐婚,她入宫去见那对fù_nǚ ,便已发现了端倪。有沈元谦这样的温润君子珠玉在前,在满京城的男人,洛神一个也看不上。
卫景朝轻笑:“她嫁给谁都行,唯独于逸恒不行,长乐侯绝不能为陛下所用。”
长公主点头:“我明白。”
卫景朝缓步踏出门。
陆黎提着灯笼迎上来,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长公主望了一眼。
那是去卫氏祠堂的方向。
祠堂里,有他的父亲,祖父,和无数卫家祖祖辈辈。
长公主闭了闭眼,转身走回内室,透过窗户看了眼月亮,终究是不甘心。
她对一旁的侍女道:“去传信给凉州太守,让他择几个身家清白的美貌女子,放在镇北将军府侍奉。”
她就不信了。
有美人在侧,她儿子又不是和尚,当真能把持住?
那青楼花魁再是个尤物,也未必敌得过或妖或纯,千姿百态的美人。
只要他破了戒动了心,就什么都不怕了。
长公主叹息。
若是他肯松口,另择一高门贵女为妻,如今她哪儿还需要这般筹谋。
卫景朝回鹿鸣苑时,沈柔正在收拾东西。
见着他难看的脸色,她手一顿,站直身体,小声问:“你怎么了?”
卫景朝微微摇头,“没事。”
他侧头看向地上,三三两两不成规模的箱子,垂眸道:“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多带些。”
沈柔略有些诧异,不解道:“可是,我父亲以前去凉州,都是轻车简从……”
“他是他,我是我。”卫景朝语气淡泊,“我一向养尊处优,受不得北疆苦寒。”
沈柔便没再说话,只是微微抿唇。
分明是他自己算计着要去的北疆,如今却闹的,像是人人都欠他。
她微微喟叹。
不得不说,这本事,还真是厉害。
若是她父亲有卫景朝一半的心机,说不定,沈家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
她想着想着,难免有些走神。
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往箱子里收。
卫景朝眼神一凝,眼底聚起风暴。
他道:“沈柔。”
沈柔抬眼,“嗯?”
卫景朝道:“你看看,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沈柔随着他的话低头看去,目光落在那东西上,脸色顿时红若云霞。
下意识甩手,将那东西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