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对方是比他更有权有势的王爷。
如此的身不由己,与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又有什么差别呢?
走远了之后,卫景朝脸色顿时平静下来。
他转头对陆黎道:“将今日之事传出去,传的越广越好。两个月内,务必确保传进北疆军营。”
陆黎道:“属下遵命。”
但他还是略为不解。
“侯爷今日怎么不给弘亲王一个教训,好歹打他一顿,传到北疆,让大家出出气,岂不是更让将士们认同您?”
卫景朝扯唇一笑,侧目冷清至极:“我得和沈柔站在同一条线上。”
沈柔是被欺压的,他也只能是被欺压的。
沈柔是被逼无奈,他也是被逼无奈。
沈柔死了,他纵是不死,也得在孟允章手里脱一层皮。
只有这样,平南侯的旧部,才会觉得他与沈柔一样,与平南侯父子一样,是被权贵欺压的可怜人。
他们才会真心信服他,真心对待他。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理解,为何他不杀孟允章,不给沈柔报仇。
他不是不想,而是没办法,没能力。
俗话说的好,大丈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笼络军心,他受一点孟允章的气,跌三分颜面,根本不值一提。
陆黎一凛,道:“侯爷算无遗策,属下敬服。”
不过,他还是略有些犹豫:“今日之事,难免会传入沈姑娘耳中,若叫沈姑娘知道,不知是否会生出是非?”
卫景朝瞥他一眼,语气格外淡漠:“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不用在意。”
在世人面前,沈柔已经死了,就算她真的跑出来,说她是沈家女,说她被他卫景朝藏起来做了外室,又有几个人信?又有几个人敢信?
而且,她敢离开鹿鸣苑,暴露在世人跟前,让自己和家人皆因罪而死吗?
陆黎看着卫景朝的侧脸,不由十分佩服。他这位主子,当真是权谋的高手,一幅玲珑心肠,比之比干尚且多了一窍。
曲折的心肝是乌黑的,任谁也看不透、猜不准。
他原先不懂,为何主子要留着沈柔这个麻烦。
直到如今才理解,卫景朝决意将沈柔养在鹿鸣苑时,就已经算好了后路,确保沈柔影响不了他。
可怜沈柔以为是她算计了他,占了便宜。
却不想想,她这样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那点小心机,又如何与一副黑心肠,九曲十八弯的男人相提并论?
从君意楼一晌贪欢之后,眼看着是沈柔达到了目的,可实则,她的生死,便尽付卫景朝之手。
想到此处,陆黎低声道:“是。”
卫景朝瞥他一眼,警告道:“别胡思乱想。”
卫景朝在弘亲王府前闹了一场,并没有去上值,而是做戏做全套,冷着脸回到鹿鸣苑。
此刻,不仅大街上传开了长陵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连鹿鸣苑内的下人,也都一清二楚,传的沸沸扬扬。
很快,就传进了踏歌和沈柔的耳中。
沈柔坐在书案前,踏歌站在旁边,欣喜不已:“姑娘,您也听见了,咱们侯爷去找弘亲王算账了,可见他心里还是在意您的,见不得您受委屈。”
“听听咱们侯爷说的话,从此与弘亲王府势不两立,这是铁了心,要给您出气啊,连面上功夫都不愿再做了。”
沈柔手里握着一卷书,半天也未翻过一页,只是怔怔坐着,呆愣看向窗外的花。
嘴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一颗心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只觉得被拉扯着,左右摇摆。
卫景朝、卫景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看不懂,他的每个行为举止。
若是有情,为什么要在她期待着他时,狠狠碾碎她的心,碾碎她的希望。
若是无情,为什么又要在她失望,不再幻想时,又去为她报仇,为她去得罪孟允章?
他让她放心,说孟允章伤害不了她。
是因为,他那时就决定,为她彻底与孟允章撕破了脸吗?
决定了从此要势不两立,让孟允章的手,再也伸不到他身边来吗?
踏歌笑吟吟道:“姑娘,我们侯爷只是嘴上说话不好听,其实心肠还是好的,对不对?”
沈柔迟疑片刻,微微点头。
应当……是的吧。
至少,此时此刻,他真的在保护她。
虽然他说话很难听,处处扎心,可是他做的事儿,却的的确确是为了她好。
沈柔垂眸,看著书上的字。
她手中一册《抱朴子》,她正翻到微旨卷。
上头八个大字,映入眼帘。
“口是心非,背向异辞”,这八个字,形容卫景朝,正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