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外围她还是熟悉的,上次她来“踩点”几乎将这里全部逛了个遍,连盲区都没有放过,加上现在雨下得这么大,她即便穿着雨衣也是头发衣角全打湿,整个人狼狈不堪,手脚更是冰凉得没有温度。
可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索性可能是谈狗娃的运气加成,她竟然真的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景区的外围,像是自带隐形光环一样。
她走啊走啊,雨势越下越大,几乎像是下刀子一般落下来,谈庭玉即便再有毅力也撑不住了。她大喘着气蹲在树下,雨伞早就在进山时就直接收了起来。身上的雨衣被打得砸砸作响,眼睫毛上都是雨珠完全看不清方向。
真是活着找罪受,她想某人回来后不咬他个十七八口她是完全不会消气的。
歇了大约十来分钟找回些力气,她总觉得这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她滚了一下,正好滚到一石壁下面,雨水直接打在石壁上,谈庭玉终于有力气拿出手机搜索地图辩方向了。
感谢现代科技的防水技术。
可莫名其妙地,谈庭玉死死盯着手机上面的信号栏,那边如今空无一物,说好的全国无死角覆盖呢?坑爹啊!
她难得气得想砸手机,可却又不舍得怕有电话进来,这么大的雨一个人孤零零在山上,谈庭玉委屈得想哭,可没有安慰她的人,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含着眼泪不知是雨水,又一头扎了进去。
忽的一下,她直接被地上的藤蔓搬到,雨水冲刷过的山路湿滑无比,她竟是一个趔趄滚进了冬日枯黄的草丛里,只如今雨水混杂,头晕目眩得眼前一晃,竟是看到了——
她几乎凝聚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将手伸了过去,高声尖叫:“阿晏——”
“阿晏——”
略带破音的女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山雨里,达木山早年曾有山鬼之说,盛依衾左右四顾,嘴角泛起微微的冷光:“动手!”
怀惠浑身发热,可手却冰凉得像是没有温度一样。一箭刺破雨水而来,他想躲,可一声阿晏将他整个心神撅住,他几乎愣在原地,锋利的箭头刺在胸口。隔着雨声,他似乎听到了屏幕碎裂的声音,清脆,且带着绝望。
他看着面前的生母脸上泛起了笑容,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他摸了摸心口,有些略微的扎手,这种感觉很微妙,一瞬间像是被人用什么奇妙的方法隔绝开来,天光向他倾斜,他抬头一看,只看到一只熟悉的手。
怀惠几乎没有一点儿犹豫地伸出手,一点点地靠近,只要一点,再一点!
一支穿云箭又破雨而来,可他此时已不在乎这个了,他用尽所有力气去够那只手,可不够,不够!箭是好箭,发力者也是好手,可看在怀惠眼中却像是慢镜头一般,他忽而眼睛一亮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佛牌。
显然盛依衾也看到了佛牌,她眼中现出急迫,怀惠却对着佛牌默默念诵起佛经来,就是平日里早课的经,普通得像是寻常小沙弥都能理解的心经。
一箭,一佛牌,忽而就突然悬浮在了半空中。
此时他周身的压力瞬间消散,怀惠对着盛依衾恶劣一笑,纵身一跃终于握住那只手。双手相触,天光乍现,瞬间云收雨歇。
等到盛依衾再次睁开眼,空荡荡的山腹里哪还有怀惠的身影,只一枚佛牌静静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她赶紧上前捡起来,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佛牌看着原比当年还要黯淡。
她心里一落,不好的感觉晕荡开来。
与此同时,晨起的沈之追下意识地拿手机看时间,可枕边哪里还有手机的踪影。忽而一下,他心里错愕:手机……是什么?
沈大人抓了抓头,有些不解自己为何如此失落。
城外护国寺的厢房里,早起念经的老和尚忽而睁眼,他似是不解又似解脱,半晌道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闭上眼睛念起了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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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架山地,怀惠从昏迷中醒来。头顶刺目的日光让他睁不开眼睛,可他心里却是难言的安宁与幸福。
怀里的小姑娘困倦地睡着,他有些心疼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泥泞。等到身上力气回笼,他将人抱起来,一步一步走下了山。
这一程烟雨,到底还是眷恋着他。
阴雨之后,阳光铺满整个山坳。满山遍野皆是金光,像是在为这一对有情人庆贺一般。
此生,已是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