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课老师曾经讲过, 一个人的长成有很多一部分是由他所处的社会环境所致。而所谓的社会环境,包括了亲人、家庭条件等等客观因素。谈庭玉至今仍然记得那日江上大师那双冰冷的眸子,和眼前的大师比起来, 又与平日里的大师不同了。
她忽而有些好奇, 大师在出家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谈庭玉眼眸微动, 却是并没有将问题问出口,不说这个问题十分私人,就是她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一些大夏出家的条件, 第一条便是需要断舍离。
所谓断舍离,就是断尽一切尘缘,父母亲人,知己爱人,事业成就, 这些统统都必须作一个告别,而且还是由身到心都彻底割裂, 就像将从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彻底割裂开来,不问前程, 只修来世。
说实在话, 她是不太赞同这种观念的。不说有没有来世这个命题, 就是断绝所有关系这条, 想想就觉得太过武断。这般想来,她果然没有佛缘,注定沉醉在这万丈红尘。
“你是不是想问小僧有没有亲人?”
谈庭玉一楞,当下立刻摇头否认, 可否认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抢白了:“其实没什么,谈姑娘不必忌讳。小僧……没有亲人在世了。”
并不是只要有血缘,就可以被称作亲人的,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抱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又或者同情的话她下意识就觉得大师不需要。
怀惠却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今晚的夜色太过迷茫还是眼前的场景太过和缓,他从未对任何说过这样的话,可说出口……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艰难:“小僧如今已身在佛门,谈姑娘不必介怀。况且当年小僧尚且年幼,也从未见过亲生父亲,小僧之所以能够拜入师父门下,是我母亲用一个承诺换来的。”
谈庭玉微微错愕,难道不是游历遇见,一下子惊为天人将大师收入门中吗?大师这副样子,一看就是西天佛门的佛子标配啊!
“其实当年,母亲求的是严智师叔,但严智师叔说小僧资质不堪入佛门,故而拜在了我师父师门。”怀惠眼中略微带着思绪:“怎么,很惊讶?”
谈庭玉是很想点头的:“也不是,好吧,是有一些惊讶的,你师叔收弟子门槛这么高吗?”可是她看哪位怀峰住持,感觉并没有比大师好很多啊。
真是奇怪。
怀惠心中却是笑了,真是好懂。严智师叔对他而言亦师亦友,虽然不知道当年为什么拒绝他母亲,但为什么收怀峰师兄他却是知道的:“那倒不是,师叔说有缘即可。”
“……”让她想起了洪荒文里“此物与我有缘”的设定,难道果真一脉相承?!
“谈姑娘不知道吧,严智师叔在没有得肺痨之前,一直都是护国寺的住持,而他的弟子便是下一任的住持,一生都不能随意出京的。”
马车轻微晃了一下,谈庭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瞪着眼睛开口:“所以他不想你当护国寺的住持?”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忍不住瞧他,手机发亮的屏幕映照在大师的……光头上,妈蛋画面太美。
……“谈姑娘说笑了,怀峰师兄比我先入门。”一看她就是想歪了,怀惠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陡然就变得轻松起来:“护国寺住持一生只能收一位弟子,而且还是要从小教导,除非夭折,不然是绝不会收第二位弟子的。”
“……”求赐裂缝!
也恰好此时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黑暗中她只能听到双方的呼吸声,她的心噗通噗通跳着,像是喧嚣着什么一样。但她的理智尚在,明白此时与彼时并没有任何的区别,不戳破尚且还能安然自处,但若是说破……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一如她在编写小谈这个程序时,最后鬼使神差地加了一个自毁程序,只要她远程销毁,手机顷刻便会成为一只白板,除了当镜子,没有任何用处。
阿数说她活得太过理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留有后路。但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有父母亲人教她怎么为人处世,她只能靠自己,她哥哥照顾她已经很累了,所以她只能一点点地学。到了现在,便是想要放手一把,却仍会下意识地留出一条退路。
她心下叹了口气,刚要伸手将手机点亮,旁边忽然传来拉抽屉的声音,她吓得一跳,已有亮光将整个空间点亮。
夜明珠和煦的亮光将僧人如玉的脸庞照得更加通透,像是自带的磨皮滤镜一样,她轻轻一笑,不由地概叹道:“大师果然很有钱,照明都用夜明珠的!”
却谁料举着夜明珠的僧人将手中的夜明珠放入马车左上方的暗扣里,点头咽下了有钱这个设定:“嗯,所以谈姑娘其实可以不用为小僧省钱的。”
谈庭玉一楞,想起某日逛街时的省钱论,决定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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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庭玉的身体好好坏坏,倒也没有太大的起伏,马车行了五日才到达木山的山麓,驻扎的士兵因早已打了招呼,将两人顺遂地放了进去。
至于寒光,从进入楚渭之地就直接分开了,谈庭玉担心他一个小孩单独上路不安全,大师却说有人跟着,之后她就不再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