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快要升到正当空,初秋的天气已是微凉, 可山路上爬行的男子额头却冒着豆大的汗珠, 他轻轻拂了拂额头,脸上的表情并不算太好。
他身边还跟了个小童子, 却是满面严肃不带一丝汗意, 让这男子嫉妒不已:“我说寒光,你就让你家公子靠一下, 不行吗?”
被称为寒光的童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兀自抱着剑看他。
好吧,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 真是不做也罢, 又是怕了小半个时辰,才窥见护国寺的山门。他让小童戴上纱帽,才往前走去。
看守山门的沙弥显然认识这位公子, 恭敬地将两人请了进去,奉上香茶粗点, 这才悄悄退下。
“寒光,你说这里好不好?”
这唤作寒光的冷面小童看了看, 点头:“好。”
“本大人却觉得不好, 不说这上山这般麻烦,连人都这般无趣,你这小孩果然也无趣得紧,不好玩,不好玩!”
寒光一脸他再开口就是傻瓜的表情, 却是将头上的纱帽取了下来。
他不喜欢戴这东西。
逗到小孩,这位大人果然笑得开心。约莫是半柱香的功夫,两人等的人终于到来,寒光抬头看去,好一个俊俏无双的和尚!
来人,正是怀惠。
他道了声佛偈,对着人开口:“沈大人今日前来,想必是来做说客的吧?”
“然也然也,怀惠觉得如何?”这狗脾气,不是户部沈之追还是何人!
怀惠却一直盯着旁边的小童,看着十来岁的模样,抱着一柄铁剑,老成持重得紧,面容……他不由地瞥了一眼沈之追,语气不那么祥和起来:“小僧只当沈大人在说胡话。”
却是话中有话。
沈之追其实也很无奈啊,他这个人最讨厌麻烦了,但麻烦找上身,如果不解决,日后难免会有引火烧身之祸,他这么惜命的人,自然是要为自己多打算的:“今日我没有喝酒。”
“倘若你喝酒了,此刻你定然还站在寺外。”
“……”
怼他很有意思吗?沈之追心中默默无语,但有求于人,态度总是要低一些:“这里不好说话,去你的后山如何?”
原以为十拿九稳,却未料这和尚竟然摇头,摇头什么鬼啦:“怎么了?你房子被人烧了?”
“……谈姑娘生病了,需要清修。”就差说你这么聒噪,合该赶出去了。
沈之追却没明白意思,脸上也有些担心:“病的重不重?怎会病了?”
怀惠一听,眉头已是忍不住皱起来了,若非是沈之追亲自带人前来,他是绝对不会过来的,因为……谈庭玉的情况着实不太好。
不太好可能比较浅薄,具体来说整个人已经烧得晕乎乎了,什么药都不管用,即便他将内力渡给她,也只是轻微的暂缓,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怎么了,情况很差吗?严真师傅怎么说?”沈之追看他的表情,心里嘎登一下,这位谈姑娘他也很有好感,但怀惠这个样子,显然是多了几分红尘之念,他若是再瞎掺和,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关心人姑娘。
怀惠瞧他,脸上不露悲喜:“沈大人放心,小僧定会救她。”
“……”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不过有全大夏最好的大夫在,他就是操心也没用。
这个话题就此跳过,话锋又转到小寒光身上,这小孩一看就是在江湖上长大,且有名师教导,天赋不错,手上功夫也不错,只不过长得这般像长公主,到底是命不好。
沈之追开口:“我也不瞒你,这孩子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他师父对我家老爹有恩,前段时间离世,拿着信物到淮安侯府找我爹,我爹就将他交给了我。”
“当年那个孩子不是……”就怀惠对那位长公主的了解,子嗣于她不过鸿毛一根,唯有情爱最为重要。能够将夫家唯一的免死金牌请来给情郎用的,世间也唯有这么一个了。
沈之追摇了摇头:“当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只是那位看到,怕是要心不顺。”
……管她去死,怀惠心里急躁,出口也不算太留情:“那便不要出现在京城,那位想来此生都不会出京的。”
沈之追看了眼依旧冷然的寒光,不由地苦笑起来:“哎,这事儿吧,它不是这么……”
他还未说完,寒光却抢白了他的话:“我师父为奸人所害,不杀此人,寒光绝不出京。”
很好,既然内心坚定,那就去做吧。
怀惠看了一眼两人,不知为何紧绷的脸上又现出了笑意:“沈大人真是太看得起小僧了,寒光,一剑光寒十九洲,你师父对你的期望倒是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