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今日金陵城中勾栏之地热闹非凡,原是那勾栏里头一年一度的‘花牌盛事’,这便有的说道了。
起初,只是勾栏里头一家名唤‘南风馆’的想出来的,各位看官打一看这名讳儿也晓得这南风馆是做的什么营生,南风乃文人雅士之同译‘男风’,那些个老爷雅客们嫌那好男之风,说道出来未免显得不雅,这才寻了个‘南风’的名讳儿。
做些个掩耳盗铃的事罢了。
且说这盛事还是南风馆里的妈妈想出来的,每年春分,春意阑珊之际,便将南风馆里的俊俏小倌儿们排列出来,各自展示展示自个儿的拿手活儿,若看官们喜欢,便将手中一朵春花扔到小倌儿面前,谁跟前儿的春花最多,谁便是今年的花牌。
这花牌可不单单只是个好听的,人妈妈说了,花牌不仅身价水涨船高,且这一年的生意,兴来便做,兴致不来,那便白生生让馆里养上一年,绝不强求。
再说,名气大了,寻那花牌春宵一夜的,最最低的也得是个秀才侠客,叫不出名儿来的人那可是想都不要想的。
南风馆这盛事愈发做大了起来,竟引得勾栏里头竞相模仿,妈妈看着被分了生意,觉得不好,又怕伤了和气,这便提出大家‘共襄盛举’,如此一来二去,倒将这‘花牌’搞得如同庙会元宵般的大事儿。
不止金陵城中的老少爷们儿们,竟隐隐有些扬名天下的意思,引来无数文人墨客,江湖侠士,倒让勾栏狠狠赚了一笔。
今日要说的,便是今年花牌的头号人物,潇湘馆里的鹦哥儿,春意阁里的小陶,还有那南风馆里的欢郎。
这三位便是今年夺牌的大势,那鹦哥儿与小陶,一个清俊如傲雪红梅,一个可爱如三月春花,过往一年,入幕之宾繁多,别说平凡墨(sao)客们,就是王孙公子,再他们春厢纱帐内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这南风馆推举出来的欢郎,倒十分引人注意。
不因旁的,只是这欢郎长得太过勾人,身段生的风流韵致不说,特特一双狐狸眼儿魅态千转,只消稍稍看上一眼,那便如同被他勾了魂去,自打‘选花牌’的前些日子,被南风馆的妈妈带出来晃荡了一圈,那可真真个像那蜜蜂寻着了花蜜,围着他身边团团转,大把的洒下金银,只求与他春宵一度。
若是有人拿着银票上前询问,不管多少,那南风馆的妈妈只有笑眯眯一句话,“我家欢郎暂不接客。”
这可真真奇了,小倌儿小倌儿,那岂不就是用来玩乐风流的妙人儿们,恩客们为风流,小倌儿们为钱财,两相好,这欢郎让他们馋的紧,又不让人碰,还叫什么事儿。
有人便不服,朝那妈妈恶声恶气问了,只看那妈妈笑意盈盈,放开嗓子吼了,“我家欢郎还是处子,待夺了花牌,欢郎便当夜选一位恩客与他春宵一度,且,咱们当夜不收任何红鞘。”
哗,众人皆如沸水下锅,不收红鞘就是不要花酒钱,又能白白得了这么一个可人儿的初次,那可是撞了大运了。
瞧众人那急色模样,欢郎百无聊赖的撇撇嘴,凡人都这样,不要脸,哼。
如此热闹一番,转眼便到了夺花牌的日子,勾栏里头也算尽了心,用了力,因着这盛事是从南风馆开始的,便将地点定在了南风馆大堂内,南风馆乃是此处勾栏里头最最大的名气儿的去处,自然亭台楼阁也比旁的大了一倍。
光是这主楼上下五层便能看个名堂,还不说,那后院里,馆里有名气的小倌儿那可都是独栋一楼,有人就笑道,莫不是这南风馆比那文上书的大观园子还要大的。
夺花牌的小倌儿们便在主楼大堂里搭的台子上展示,能参与这盛事的,手上都有一两把子的拿手好戏,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那可是信口拈来,看的众人叫好不绝。
那潇湘馆里的鹦哥儿,更是用一曲红袖剑舞博得满堂喝彩,就连高座三楼的贵宾席上,亦是赞叹非凡。
待到了欢郎,众人皆屏息以待,就想看看这被南风馆藏个严实的妙人有何妙处。
便再这时,堂子里的灯火突然暗下来,还未等众人适应,便见一袭红衣的欢郎从天而降,手中缠绕两根红纱,堪堪落在半空。
乐曲响起,那乐工艾艾唱道,“少卿入胡庭,明妃辞汉殿。君恩如雨绝,生死难再见。至忠反为逆,至美反为贱。含冤天地间,日月为谁转。河梁泣满衣,琵琶啼背面。千年传乐府,曲变恨不变。常恐胡冢傍,夏月零霜霰……”
那欢郎眉间一点朱砂,赤这双足在空中飞舞,时不时红衣半褪,露出雪白皮肉,勾得众人如中了邪般呆立原地。
只以为自己看见了那旧时明妃哀怨。
待一曲舞毕,场上鸦雀无声,欢郎眉头轻蹙,也不管众人反应,甩身便走,直等他下了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轰然叫好,那声音,差点儿没掀破了南风馆的屋顶。
今年的花牌是谁,自是不必多说。
欢郎更是一举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