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利安此人非常无趣。几年前他在佩罗和下人们一起住在翼楼的地下室,蟑螂遍地,老鼠横行。安迪密斯认为他应该和普通下人有所区别,因此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间。
他有不同寻常的漂亮,和我的关系也在佩罗家人尽皆知,有人把对我的不满发泄在他身上,因此他没少在下人间吃苦头。而下等人之间的生存规则,从来不是我要去管的事。
有次他挨了打,几天没能起床,我迫于安妮的压力,假模假样地亲自带着新鲜的食物去看他。
安迪密斯为我打开门,他趴在床上,房间还算宽敞,灰色的裸露石壁没有涂抹装饰,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矮柜,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家具。
下人的房间要自己打扫,衣物自己清洗,他的床单干净得令人发指。
金色的长发铺展在枕头上,与周围的简陋形成一种奇特的华丽对比。
他过于良好的生活教养,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简直讨厌死了。
开门声打断我的思绪,珍妮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冷淡:“大人吩咐,让您住在他的房间。”她又微微低下头,对我身边的小个子说,“服侍好克里斯大人,否则大人会不高兴的。”
那个小个子听了珍妮的话身体轻颤,这一路以来他都是这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我没有看珍妮,径自走进歌利安的房间。
白色墙壁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宁静的风景画,颜色朴素的简单家具,一尘不染的白床单,他房间的风格,和在佩罗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
我无处可坐,虽然没礼貌,还是坐在了他的床边。
非常硬。
看来这个人不管换成怎样的身份,拥有怎样的地位,他的生活习惯,都没什么改变。
珍妮在门口接过使女递过来的晚餐,送进来,放在唯一的桌子上。
“请您现行用餐,大人晚点就会过来。”自从回到六芒城,珍妮就是这副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冷静,干脆,以往的胆怯和柔弱看来完完全全都是装的。
我看了一眼菜色,清汤寡水,和这个房间一样朴素。
“拿走,重做。”我说。
珍妮看了我一眼,没有废话,端起餐盘,走到门口,对外面等候的人说:“重新做一份。”珍妮顿了顿,“我一会过去给你菜单。”
“好的。”外面的人应声退下。
珍妮应该是准备了一些我的生活用品,安置妥当后,也退下了。
房间里只剩下那个诡异的小个子。
我这才正眼打量起他。
那个小个子看来非常惧怕歌利安和珍妮,珍妮在的时候,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可是珍妮一走,他就像换了个人,稍稍挺起胸口,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我。
我托着腮看他,我可不记得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小个子大着胆子走过来,眼中有藏不住的怨毒,双手在身体两侧紧紧攥成拳头,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我。
“割掉你舌头的又不是我,要报仇去找歌利安。”这个小乞丐真是从骨子里就透着欺软怕硬。
“既然歌利安让你跟在我身边,我总得给你起个名字,不能永远叫你小乞丐。你喜欢什么名字?“我微笑着问他。
小乞丐愣住了,但随即眼睛里的愤怒更加浓烈,口中呜咽着努力想表达什么,但遗憾的是我根本听不懂。
“好吧,你叫拜戈。我渴了,去找水来。”
拜戈双手比划着,喉咙里呜呜的声音比刚才更愤怒。
“不知道在哪儿么?那就出去问,我相信你没那么笨。”
他的眼睛从愤怒、仇恨、刻毒,最终只能渐渐变成悲哀和绝望。
是的,从此他的一生都不可能开口说出一个字了。
他拿起水壶,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很快,珍妮回来,带着冒热气的新鲜面包和蔬菜浓汤,还有上乘的小羊排。她环顾了一下:“那个家伙呢?他跑了?”
“去打水了。”我说。
珍妮迟疑了一下,但选择没有多问,而是继续说:“如果您还有吩咐,我就在外面。”
“不用监视我,我没蠢到认为能自己从这里逃跑。”
进入诸神之殿的一路我已经默认了地形。虽然这里叫做“诸神之殿”,但实际上真正的诸神之殿只有六芒城正中央的一座宏达神殿,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克雷芒家族的私人领土,位于神殿的正后方,整个建筑呈微拱形,守备森严,哨岗严密,与皇家等级几乎不相上下。整个六芒城,或者说是连同六芒城在内的整个克雷芒家族的庞大领地,是庞塞大陆上的一片法外之地。在这里,克雷芒家族就是主宰,所有信徒都是子民。
“您如果能有这种觉悟,那真是再好不过。”
拜戈提着水壶回来,看见珍妮也在房间里,明显抖了一下,又赶紧扶住晃荡的水壶,以免水溢出到地板上。
我将餐盘交给珍妮,起身接过拜戈手中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等了几秒,我回头看着珍妮:“还不出去?”
珍妮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她微微垂下眼睛,端起空掉的餐盘出去了。
“喝吧。”我把水杯递给他。
拜戈愣了一下,缠着纱布的脸看起来非常诡异恐怖,配上他复杂的眼神,简直一言难尽。但他还是接过水喝了。
我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多大了?”
他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十。比我猜想的还要大一些。
“是珍妮做的?”我是指他的脸和舌头。
拜戈点了点头,眼中恐惧混合着愤怒。
我沉吟了片刻,说:“出去吧,珍妮会给你一个住处。”
拜戈放下水杯走了。
歌利安的房间虽然摆设朴素,但宽敞明亮,落地窗开着,我走到阳台上,能看见夜幕中远山上一座一座神殿矗立,里面亮着灯火。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没有边际的夜空。
一双手从背后环在我的腰上,缓缓收紧,青年的温热气息吐露在我耳后:“喜欢这里么,克里斯?”
“床太硬了,铺上地毯,家具和灯也要全换。”这里的一切都不合我心意,我想我缺一个能干的安迪密斯。
吻落在我颈后,像没有重量的羽毛,有点痒,还混合着一点细微的疼痛。
“我都答应你。”
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解开我衬衫的扣子,碰到皮肤的时候,有点凉。
这个季节,佩罗家的石榴花都开了。
他开始吻我的肩膀。
“我们进去好吗?”低沉的男声带着一点沙哑,令人心荡神驰的醉人情欲。
我转身走进去,歌利安在后面关上阳台的门。
我冷着脸将挂在手臂的衬衫和长裤脱掉,进去浴室洗澡,歌利安从后面跟进来。他拿着毛巾,想帮我洗澡,但我将他的手打开了。他没说什么,两个人各洗各的。
珍妮毕竟不如安迪密斯周到,没有给我准备换洗的衣服,我只能套上歌利安的浴袍,太大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