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痛哭着重新跪倒在我脚下,她的眼泪落在我的靴子上,变成污浊的水珠滑落。
安妮被珍妮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气呼呼地含着眼泪看着我,仿佛在控诉“看你干的好事”。
我知道安妮不喜欢她。
但她的吃醋毫无逻辑。
安妮只有一个,即使有人长了一双和她相像的眼睛,会让我有点移情的心态,但终究也不是我的安妮。
“没关系,克里斯。”
一双手忽然从背后扶住我的肩膀,坚强地支撑住我。
安妮听见歌利安的话,露出欣慰的笑容,但那笑容瞬间就又凝固。
歌利安微笑着,用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和缓温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爱你。”
安妮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歌利安:“歌利安……你在说什么……”
歌利安微笑,看着安妮,用一种包容的眼神:“没关系,安妮,我不会在意的。”
“你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话,却不相信我和克里斯?”
我握住安妮的手,平静地看向她:“别说了,安妮。”
挺不错的方法。
毕竟我是傲慢的克里斯。
以后还要如何傲慢下去呢?这真是个让人头痛的问题。
安妮的肩膀微微塌下,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要哭不哭,强忍着泪水不能叫人看低。
很好,是我的妹妹,佩罗家的安妮。
“我家大人情操如此高尚,品德如此无瑕,你这样除了自己身无长物的卑贱女子,若想偿还大人的恩情,看来真的只能当牛做马。”安迪密斯的声音清晰传来。
说真的,我挺多时候都觉得,这个狡猾的家伙特别善于抢戏。
果然,安妮有些疑惑地看向安迪密斯,不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
“还有歌利安少爷对我家大人的爱真是让人感动,大人,我想您也是时候接受歌利安少爷对您死缠烂打的追求了。”
安迪密斯说的倒也没错,毕竟歌利安都快成了我的专属车夫。
歌利安面色淡淡,金色的长睫下是毫无波动的琥珀色眼睛。
“大人,既然有这么多人都为您的魅力所倾倒,您也不需要过于谦虚。”
安妮眼中的泪意渐渐收起,认真看着安迪密斯。
“所以既然今天这么多人在场,务必要好好为我家大人洗刷一下名声,毕竟以前太多人都对我家大人百般误解。我家大人定期都去奴隶市场买下要被当做性奴的未成年奴隶,能找到家人的都被好好送了回去,无家可归的也被大人养在了巴利亚隶属于佩罗家的孤儿院,让他们学一门手艺,直到他们成年就会被放出去。所以千万不要误解我家大人的善心,随便救一个要被qiáng_jiān 的少女的确是我家大人会做的事。我们佩罗大人是天底下最心软的大好人。”
安迪密斯这通毫无羞耻心的自我表扬引起了比刚才珍妮的话还要夸张的反响。
人群之中嗡嗡谈论,巴利亚远在大陆南部,和佩罗的领地隔了好几天的路程,路人都半信半疑我这个专门朝未成年人下手的变态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低调行善的大好人。
“是……是真的……”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但很快这个声音就被他周围的人发现。
说话的是个戴着歪帽子,看起来有些胆小的黑头发少年。
“马德拉?你说什么?”周围有人问他。
那个叫马德拉的少年看了周围一眼,小声说:“我就是被佩罗大人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的奴隶。那位大人说的是真话。我平时和你们说佩罗大人是个好人,可你们都不信……我十三岁那年被人贩子拐来这里,后来是佩罗大人和他的手下那位大人救了我,我也真的在巴利亚住了三年,后来是跟着佩罗大人手下的马车回来的。那位大人说的都是真话,你们现在去巴利亚,会看到佩罗家的孤儿院,现在里面还有上百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我淡淡看了安迪密斯一眼,他可真是老谋深算,早就把哪天要让我扬名立万的桥段都设计好了。
周围显然有很多人是认识那个叫做马德拉的少年的,立刻有人相信了安迪密斯的话。
珍妮还跪在雪地里,她低着头,此时此刻,不知她作何感想。
“走吧,安妮。”我握了握安妮柔软的手,轻声说。
安妮可真是个傻丫头,我可从没用过这种语气对别人说话。我被她冷落的那几天是真的冤枉。
“大人,您要坐马车吗?”说话的是个个头有些粗壮的络腮胡子车夫,他看起来有点腼腆,鼓起勇气才说:“我愿意送您回去。”
我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安迪密斯微笑着说:“那再好不过,感谢您,先生。”
那个车夫有点不好意思:“别这么说,这是我的荣幸。”
安迪密斯托着安妮的腰上了车,安妮回头看了歌利安一眼,但最终也什么话都没说。
我坐在安妮旁边,感觉马车穿过面色各异的人群,可能有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
这样一场精彩的大戏,真应该被剧作家写进剧本里。
“对不起,克里斯,也许我看错了。”安妮将头轻轻靠在我肩膀,当她想给我安慰的时候,她一般就会这么做。
我拍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安迪密斯在给安妮做雪球的时候也不忘戴着白手套,所以此时手套完全湿透了,看起来反而脏兮兮。
“大人,今天早晨,艾利克斯家的贝洛去了家里,说您从明天开始不用去珠宝铺子了。”
歌利安的要求,艾利克斯当然不会拒绝。
“所以大人,我们必须找新的生计。”安迪密斯永远不忘提醒我这个一家之主的义务。
“话说回来,大人,那么值钱的一座金矿,您分文不取地退了回去,现在看来,是不是后悔了?”安迪密斯在自以为除了风头之后,就会大胆地来试着戳我的痛处。
但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我在很早以前,就在自己心里有了答案。
我为什么没有收下特瑞莎夫人赎回歌利安所砸下的巨款。
因为我知道。
如果我出卖了他。
我可能就永远地关上一道门。
当然,这些现在看起来毫无意义。
可那个时候的我,站在窗前,看着火红的石榴花下,歌利安沉默地上了马车。
蓝宝石项链压在写给塔利安家的借据上。
在安迪密斯对于金钱如此的谨小慎微之下,也许我是时候,选择将那串蓝宝石卖掉了。
“大人,如果您不说话,我会认为您现在被我的问题难住了。”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安迪密斯今天自鸣得意的样子,比平时讨厌了许多倍。
“不过大人,如果您能在我说完接下来的话后,赦免我无罪,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您。”
我冷冷看了安迪密斯一眼:“说。”
安迪密斯总算摘掉了他的脏手套,清了清喉咙,说:“佩罗家的资产在抵算了塔利安家的高利贷后,在巴里亚除了那座烧钱的孤儿院,还剩下一个没开采过所以无法估价的宝石矿。我前些天去了巴里亚,一是调查珍妮的出身,二是去矿上看看开工的情况。非常幸运,矿上开出来的原石都是贵重宝石。矿场土地一共有四十多个公顷。大人,我想您很快就要恢复以前穷奢极欲的痛苦生活了。”
我和安妮共同注视着安迪密斯。
安迪密斯在我们两个人的眼神下毫无畏惧:“亲爱的大人,亲爱的小姐,我说过,您必须赦免我。毕竟我担心那是一座空矿山,让您空欢喜一场,所以没有提前说出来。”
安妮瞪了安迪密斯一眼,但显然比平时都要看起来温和了许多,她平时瞪安迪密斯的眼神绝对能让人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