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那个人贩子很值钱吗?”
“他、他是掌管西部人口的小头目,手下也有几十个奴隶,身价当然不能和贵族老爷们相提并论,但也还算值钱。”那个和我说话的人贩子结结巴巴。
“那你开个价。”和人贩子打交道,就要用人贩子的方法。
那个人贩子愣住了,周围一个看起来像他老婆的女人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过来媚笑着说:“佩罗大人,三十个金币,我想他值三十个金币。”
我的随从把钱给她。
多么昂贵,竟然值三十个金币。
可我从不讨价还价。
“我看你就叫安迪密斯。”他脖子上戴着像狗一样的锁链,被我牵在手里,“传说中的审判之神。”
他跟在我身后,在行走过程中和我保持几乎完全不变的距离。
虽然只相处了半个小时,我已经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克制,又有点偏执的人。
我买下的奴隶很少有能在我身边留下的,也很少有人能被我取名字。
但他都做到了。
绝对的服从,绝对的温顺,绝对的忠心耿耿。
我眼神他全部领会,我的命令他全部执行。
没有任何犹豫,好像不会思考,但又洞察人心。
他扔掉了在花瓶里枯萎的马蹄莲,换上了一束野蔷薇。
他什么都好,就是烹饪是他的死穴。
我绝望地吞下他精心烹调的金枪鱼沙拉,然后感觉到我人生所做的一切恶事在此刻都得到了惩罚。
安迪密斯欣然为我又添了一勺沙拉。
他脸上的伤口渐渐愈合,紫色的眼睛同许多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像有些变化。
“大人,我最近想放假。”安迪密斯也不是无欲无求。
“去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探亲或者接待朋友。
“工伤。”安迪密斯厚颜无耻。
但我看了看盘中的沙拉,微笑着看向他:“请放心休假。”
第四十三场
我被袭击的消息传得比小道消息还快。
庞德死了,法官把艾利克斯请过去随便问了几句就恭恭敬敬把人送了出去。
艾利克斯让我这几天先别去铺子,安心休养几天,我也欣然同意。
安迪密斯这么多年第一次向我要求假期,然后人就不知跑到哪去。
安妮在家弹琴唱歌,外加挖苦我。我在家的时候也尝试了一下烹饪,但是发现还不如安迪密斯。
珍妮后来没主动来看我,只是每天都能在门口发现一束洁白新鲜的马蹄莲。安妮很喜欢花,但是她看见马蹄莲就全部毫不留情地扔掉了。如果珍妮会路过,那么垃圾桶里的花,我想她应该看见了。
“克里斯,今天有位稀客!”我在房间画画,听见安妮在外面喊我,我推开门,看见站在会客厅的歌利安。
他剪了短发以后,我有点不习惯。以前他的外表稍稍有点女性化,不考虑身高体型,只看脸的话,有些雌雄莫辩。但是现在剪了短发,虽然刘海偏长,但是已经完全不会被人错认为女孩。他的头发被理发师精心修剪出层次,他仍然美丽,以前的美更多是柔和,而现在多了些攻击性。
安妮对歌利安很有好感,我想大多数女孩都喜欢温柔的人。
其实我很好奇,如果是艾利克斯和歌利安她更喜欢哪一个,不过这个问题我没问过她。
歌利安带了安妮喜欢的点心。他很会讨女孩欢心。安妮以前对他很好,我想歌利安哪怕记恨我,也不会伤害安妮。
“我想和你聊聊。”歌利安说。
我点点头。
“去里面吧,我还要在这里弹琴。”安妮朝我眨眨眼睛。
我装作没看见。
他跟在我身后,进入我的卧室。
卧室比以前佩罗庄园要简陋得多,虽然安迪密斯处处花尽心思,想让我的周围环境看起来不要和以前差得太远,但今时不比往日。
歌利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卧室里不够大,也不是套房,所以没有放下可以会客的沙发,甚至连床尾凳也没有。
我们两个人有些尴尬,但都沉默着在床边坐下。
以前的我对歌利安颐指气使,但我想现在,如果我故作若无其事,还摆出那副傲慢的态度,有点过于做作了。
歌利安的温柔显然没变,他还是会主动开口:“我听说你在艾利克斯家工作。”
我点了点头。
“你善于评鉴奢侈品,那份工作很适合你。”
他的话说完了,两个人似乎又无话可说。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因为这几天天气转凉,但安迪密斯不在,我的衣服靠安妮打理完全搞成一团糟,所以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我的生活出差错的时候,安迪密斯就尤其显出重要性。
歌利安看了我一眼,然后脱下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纯手工羊绒外套,轻轻披在我身上。
我把那件衣服从肩膀上拎起来,又塞回他手里。
歌利安看了一眼手中被退回的外套,琥珀色的眼睛淡淡看向我,他停顿了几秒才开口:“你不问我为什么回来么?”
我望着窗台上空着的玻璃花瓶发呆。
歌利安站起身,面对面站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
那花瓶里什么都没放,现在已经过了鲜花繁茂的季节。
当然,还有马蹄莲被扔进垃圾堆里。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用拇指缓缓摩挲我的眼角和嘴唇。
他竟然敢对我做这种动作。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像以前一样,冷漠地挖苦他。
为什么回来呢?
其实我心中有个答案。
我闭上了眼睛。
“你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
并不是,那是安妮的眼睛。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是特瑞莎夫人的儿子。”
是的,我知道。
他的手向下抚摸,轻轻碰触我的脖颈。
我偏了偏头,躲避了一下。
但歌利安的手还是有力的握住了我的脖颈。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他想掐死我。
我想起在荆棘之鸟的包厢里,我独自坐在黑暗中,看他出演《夜莺与玫瑰》。(此《夜莺与玫瑰》非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纯属杜撰的剧本)
骑士的长剑刺破爱人的心脏。
夜莺衔来玫瑰,放在渐渐冰冷的身躯上。
任何追悔莫及的故事情节,都能让夫人小姐们潸然泪下。
但这些做作而俗套的悲剧戏码,看过一次就不想看第二遍。
当然,歌利安的追随者们除外。
但他很快放轻了手的力量,变成温柔的抚摸,刚才那种窒息感好像只是我的错觉。
我不习惯他这样低头看着我,大部分时候,他都跪在我脚下。
但很多时候,命运的齿轮向前翻滚,然后镜像颠倒,烈火成河。
“可我还是回来了。”
手继续向下,触摸到我微微敞开的衣领。
我握住他的手,制止他下面可能的动作。
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两人陷入无声的拉锯,好像此时此刻,或者是不知名的某时某刻,这种凝固在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永远不会终止。
但他瞬间就打破了这种平静,直接推到了我。
柔软的床垫和干燥的床单。
他垂落眼前的发丝和他嘴唇的灼热。
我们的身体都熟悉彼此,情欲像一座牢笼,明知在里面只会任凭烈火焚身,却无处可躲。
我感觉他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他比往常更有耐心,毫不吝惜温柔的前戏和爱抚,好像在等待我彻底陷落。
而我如他所愿,含着泪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