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全境的合作出了问题,江海体育营销部的人私下吐槽,说对方徒有虚名,其实难副,整个公司从上到下没一个不自以为是,明明搞出来的东西不够高大上,可让他们改,他们还不乐意。最近在微信讨论的时候,双方矛盾频发,一次江海这边发了张参考图过去,结果全境一片静默,只有阮悠游这个当头儿的不咸不淡地来了句:这个是开玩笑发的吧?很好的反面教材啊。
其实江海原本对全境是抱有好感的,奈何两家公司的合作就像是长期相亲,多处处美感殆尽了,各种毛病倒是层出不穷,加之没有共同利益的牵制,结局不出意料不是你蹬了我,就是我蹬了你,而最让江海这边觉得受不了的是,自己作为甲方,竟然能被乙方挑刺儿,这换谁谁不气啊。然而合约既然都签了,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交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忍气吞声,当然这些个麻烦是绝对不能被上级知道的,否则会认为营销部没能力,所有不爽必须部门内部消化。
星期五下午,两边见面开会,会议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一点,要不是江海这边有人身体不舒服必须回家休息了,熬夜的可能性很高。会议结束的那一刻双方都感觉疲惫,和打了场官司差不多,不想多说一句话。阮悠游的助理双喜问他要不要去吃宵夜,喝喝啤酒撸撸串,味蕾满足了心情也会有所好转,阮悠游无声地拒绝了,走回办公室再次打开了笔记本,对着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文案一边喝咖啡,一边绞尽脑汁。
时序已入了初夏,空气中多了一层湿黏,混着污浊黏在皮肤上,随时能激起一点儿痒意。望着一拨人从写字楼里出来,江浩然打着方向盘和他们擦身而过时,很清楚地听见了那声“咦”。
“那不是江总的车吗?我没看错吧?”
他刚从外地回来,顾不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赶来“谈恋爱”,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精力充沛。可真把车开进了停车场里,他又点烟,任凭火星明灭,半天也下不了找人的决心。烟雾环绕他日渐成熟的脸庞,其实,在部队时他曾经想过戒烟,不过始终停留在想的层面,缺乏行动。而现在他已经习惯了香烟的陪伴,一来是真的有瘾,二来总是希望能借抽烟来掩饰掉内心的波澜和起伏,把一切都维持在让人看不明看不懂的状态,如此才能应付商场上的圈套。尽管事业正在上升期,可在江浩然的内心深处始终没有忘记过一点,那就是他控制不了所有事情的走向,很可能不知道在哪儿跌倒,被什么绊住。从他得知阮悠游和已婚男人有交往的那一刻起,心情就很差,对这个消息很讨厌,本来超负荷的工作就迫使他随时随地地保持清醒,又不能被困难磨灭掉创业者的激情,现在看来感情也一样,尽管他很爱,非常爱阮悠游,可时不时仍会被现实打击,那句永远爱他的话太过完美,就像艺术品,哪怕一星半点的蒙尘都会让拥有它的主人心痛,江浩然当然希望阮悠游永远是当年那个阮悠游,永远依赖自己,围着自己转,可他也清楚,那样一来他们会有更多的矛盾,毕竟他已经变了,对爱人的要求也会相应改变。
总而言之,生活总是在改变的。有些孙子装得跟圣人似的,满口鸡汤,自欺欺人地说什么目前就是最好的状态,彼此有了经历,才更懂得珍惜,不敢承认内心深处存在着那么一丝半缕的遗憾……江浩然不想骗自己,他很自私,知道阮悠游和任何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发生关系,发生过关系,都会让他不爽。可他又能怎么样?毕竟他自己也没做到身心一致,单方面地要求阮悠游恐怕会令人啼笑皆非。他庆幸的是,阮悠游还是那么爱哭,为了他随时随地都能把眼泪倒出来,想起阮悠游躺在他的车后座上,绷紧下巴把脸歪向一侧闷声哭的模样,那么委屈,那么可爱,江总不禁傻乎乎地一笑,既心疼又爽。
“阿嚏!”
捏着纸巾,阮悠游努力眨了眨眼,有时候甚至要闭起一只眼睛,勉强看清屏幕上的字。
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他本能地以为是公司同事,赶紧挺起腰,拽掉塞在鼻子里的纸团儿,一本正经作沉思状。
“谁啊?”
办公室的门响了两下,阮悠游问。
“送外卖的。”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可能是太累了,阮悠游真的没听出来者是谁,说:“我没点外卖。”
门被推开,江浩然手里提着外卖的盒子,操着口不大标准的b市普通话:“一共128块。加微信减五块。”
好个全身名牌的外卖小哥,自己不如也转行送外卖好了,阮悠游不发一语,接着把目光调回屏幕上,内心暗暗不爽江浩然这家伙搞突袭整得自己毫无防备,刚一看是他表情那叫一个死蠢,靠。
“你感冒了?”
江浩然走到他身后,扫了一眼他工作的内容,心想自己这不仅找回了老婆,也找到了一个努力的合作对象,听说工作进行得不大顺利,他对老婆有信心。
“你笑什么啊?”阮悠游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都怪这家伙,手下一帮人想革新又放不开,否则自己怎么会熬夜?熬夜的人没有脾气好的。
突然,他噤声了,男人的手指按在他的后颈上,温柔又不失力度地揉搓。
“舒服吗?”江浩然低头看着他,感慨他睫毛长得过分,美丽地颤动着。
“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