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悠游没想到,江浩然说的回家指的真的是那个家。在阮悠游的心目中,江浩然的心房虽然对自己敞开了,但敞开的程度还是极其有限的,他不断地在外头往里看,本以为还得等待徐久,冷不防江浩然伸手出来猛地拽了他一把,然后他跌进了那道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家庭。
早就听说过江浩然是在部队家属院里长大的,阮悠游也像其他圈外的人一般对这个小圈子充满了好奇,不论是站岗的哨兵,还是进进出出穿军服的男人们,这些都是新奇的,用句比较俗的话来说就是:江浩然不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
“你小时候是不是喜欢玩打仗的游戏啊?”
两人进了大院,江浩然带着阮悠游一路逛一路聊,此时天已经蓝到了深蓝的程度,林荫黑黢黢的,整齐划一地夹道排开,颇见气势,不时有比江浩然小的男孩儿女孩儿经过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阮悠游在他身边走着,也不时被人好奇地打量一眼,那感觉别提多好了。
“不告诉你。”江浩然冲阮悠游笑笑,心情也很好,阮悠游说:“不告诉就不告诉。” 过了会儿又心痒,问:“那你打过枪吗?”
“你没打过枪?”江浩然很讶异。
阮悠游笑得有些勾引:“我说没打过,你信吗?”
“你这样的肯定不需要自己打。”
阮悠游不理他了。
走了约有十分钟,阮悠游默默记住了线路,大院五脏俱全,不但有幼儿园、小学什么的,还有食堂、医院,江浩然家正对着游泳池,是一栋带花园的小楼,花园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菜园,是一派田园风光,丝瓜藤上结着丝瓜,小小的煞是可爱。晚上了,小孩儿们都到水池里嬉戏,水声混合着笑声,清凉极了。阮悠游在观察环境的同时脑子里还有戏,他想要是哪一天江浩然和他分手了,他就自己跑到这儿来,在江浩然家的门外徘徊,无声地哭,最后,在泳池边睡着了。
“妈,我回来了。”
江浩然喊了两声,开柜子给阮悠游拿拖鞋,阮悠游说“谢谢”,内心竟然有一丝受宠若惊。
眼前的“家”装修简单,阮悠游奇怪这怎么会是江浩然的家,比自己家可差远了。这十年经济发展快,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社会上再也不以谈钱为耻了,别墅不是“美式”的就是“北欧”的。可江浩然家既不美也不欧,从大件的家具到小摆设都很传统,好多竹子制品让阮悠游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十年前他家也没有现在这么富裕,饭桌上总盖着一个竹编的菜罩子,阮悠游没事儿就爱拿牙签捅菜罩子上的小孔,类似于有些女孩儿对挤粉刺上瘾。夏天了,菜过不了夜,竹罩子就收起来,再后来就有了保鲜膜。阮悠游他妈中午常常不回家,他就到他妈公司的食堂吃饭,打菜的叔叔阿姨都认识他,知道他最爱吃的菜是狮子头,就在里面搁很多甜甜的荸荠。晚上他妈应酬他也会跟着去,久了就成了“小孩外交”,他从来很配合,只除了一次,他妈被逼着喝酒,他生气就用头顶足球似的顶飞了酒杯,当时的场面有点儿僵,他妈的一个好朋友替他说好话:悠游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妈妈,长大了肯定孝顺。
再想下去,阮悠游就有点儿受不了自己了。他揉了揉眼睛,接过江浩然妈妈递过来的西瓜,说谢谢阿姨,很斯文地吃了起来。
江浩然他爸不在家,他妈妈很热情,问阮悠游喜欢什么明星,有什么兴趣爱好。阮悠游就一直很乖地应对着,尽挑大人爱听的话说。多年后江浩然拿这事儿开他的玩笑,说一看就是想嫁到他们江家做媳妇儿,就差叫声婆婆了。他说真不是,就是习惯性地表现得讨人喜欢,哎,真没办法。
“江浩然,你把朋友请到家里来你自己怎么不招待人家,你干嘛呢!”江浩然他妈把电视机的遥控器递给阮悠游,让他想看什么自己换,她去看看江浩然在做什么,太不像话了。
阮悠游也跟着站起身,某人一进门就把他晾客厅里了,也真够心大的,就不怕他紧张吗?
“你坐着。我去批评他。”
这个点刚好在播《鹿鼎记》,阮悠游于是说阿姨您别批评他,我看电视就好。
厨房和客厅隔着一条走廊,江浩然他妈一进去就愣住了,只见儿子正在一脸认真地用擀面杖碾花椒,盘子里放着已经凉了的鸡丝和绿豆芽,混着麻油,红油和蒜末。
“你们没吃晚饭啊?”江浩然他妈顺手就帮他把面条从锅里捞了起来,江浩然皱了皱眉:“你别动,我来。你我不放心。”
鸡丝凉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菜,不过江浩然他妈还是听他的,站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呆着等候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