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悠游从后门走出来,他刚刚辞职了,相比起被炒鱿鱼,还是主动走人比较体面一点儿。
正当他郁闷自己怎么诸事不顺,告白告白失败,工作工作干不下去,眼看着就要身无分文了,这革命闹得好累,好想大哭一场时,喇叭声吓了他一跳。
灯亮了,一辆出租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停在幽暗曲折的巷子里,江浩然一脸深沉地坐在后座,看也没看他一眼:“上车。”
“……”
阮悠游还没忘记他刚才那种冷漠的眼神呢,正在从爱他变成恨他,礼貌而客气地问:“有什么事吗?我们好像也不太熟吧,不就见过几次面……”
又是那句话,不太熟。
他们刚认识那一会儿,阮悠游就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彼时是江浩然时不时地逗逗他,后来就成了阮悠游主动贴江浩然,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真的像我自己说得那么爱他吗?阮悠游再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事实上,被拒绝以后他就时常试图审视自己。毕竟他和江浩然还没有真正在一起过,这份爱怎么就忽然驱使他干出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
在他的脑海中惊现出一句话,恍如一行闪着蓝光的小字盈盈然跃上了漆黑的大荧幕,充满了他对感情的思索和想象:爱情的深度其实就像是一把尺子的两端,一端是自以为的,一端是实际的,爱情总是在这两者之间不断地游来游去,而这两端永远也无法合二为一,使人迷惘究竟爱情是自己真实的感觉,抑或是一场幻觉。
江浩然打开车门下了车,拧住阮悠游的两边胳膊,像是押犯人一般把他往车上押。阮悠游命令他,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江浩然贴着他的后背说,反正不是想接受你。阮悠游被说中了心事,一着恼就想跑,没跑两步就又被江浩然揪了回来,硬把他塞进了后排。江浩然自己也坐在了他身边,问,还跑吗?你跑得了吗你?阮悠游脸红心跳,又气又急,努力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跑,又不是我怕你,是你怕我吧。”
“说得对。我是怕了你。”江浩然吩咐司机说:“开车吧。”
车子在林荫大道上飞驰,月光跌进了一层又一层的树叶,又如同穿着透明薄纱的舞者一般翩跹而下,车子开过的地方掠起了一片片落叶,呼吸间浮动着桂花的香气,像是个春天的梦境。
阮悠游把脸颊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借钱是不是为了买机票回来看我?”江浩然本来还是在怀疑,可阮悠游不做声了,他顿时有些无语:“你没钱还非得回来?结果让人给打了,好玩吧?”
“关你什么事……”阮悠游反问他:“我回来关你什么事,我被打了又关你什么事,你别不喜欢我还来招我,我容易误会。”
他太那什么了,司机还在呢就喜欢个不停,江浩然只好捂住他的嘴,低声在他耳边呵斥道:“想吼得全世界都知道是吧?你怎么这么……”
我怎么?阮悠游几乎是被他搂在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感觉他的怀抱坚实得像一堵能把炮火都挡在外面的城墙,鼻尖尽是他年轻男性的气息,还夹杂着淡淡的烟味儿,不由得浑身打软颤,鬼使神差地吐出了舌尖,在江浩然的掌心中轻轻舔舐着。
江浩然浑身一震,盯着他的目光如同猎豹被猎物所引诱,没等阮悠游再做点儿什么,他已经把人更用力地抱紧了,贴着阮悠游的耳垂,哑声道:“别再勾引我了,操。”
江浩然那两条手臂像是铁条似的勒紧了阮悠游的腰,不让他再乱动一下,阮悠游能感觉到江浩然身体的绷紧,就像他自己一样。他们都很年轻,正是天雷最容易勾动地火的时候,江浩然灼热的呼吸一下下地喷在阮悠游的耳垂上,像是一簇簇电流牵连着他的头发丝,阮悠游不服气又略带点儿撒娇地说:“谁勾引谁啊……你别倒打一耙……”
“你住哪儿?”
沉默了一会儿,江浩然还是抱着他问。
“你想的话,我们……”阮悠游瞄了眼司机,缩在江浩然的怀里提议道:“let’s go to hotel.”
江浩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真抢别人老公了?”
“我没有!”
“那就别这么骚!”江浩然不耐烦地松开他,奇怪自己究竟在装什么,听到他那句英文其实很兴奋,偏偏正经得要死,这要是换了以前付纯这么说,他直接就上了。
操。
大约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在一所高中门口停下,司机回过头问:“是这儿吗?”
阮悠游点点头,从美国退学后,他坚持要回a市读书,不仅仅是为了靠江浩然近一些,也是想尽量地远离是非。
前男友是他转学到异地时认识,那会儿他对于自己和江浩然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性质的还无法确定,就抱着试试也未尝不可的态度和前男友交往了,没想到一跳一个坑,也算丰富自己的人生阅历吧,他如此这般地安慰着自己。
下车的时候正好十二点,校门已经关闭了,一想到还要翻墙进去,阮悠游就腰酸背痛腿抽筋,怀疑人生是不是真的。
江浩然很没常识地问:“你怎么进去?能叫同学帮你开门吗?”
“不能。”
“你要翻墙?”
“看来是了。”
“挺厉害的。”江浩然赞许地说,关上了车门:“我走了。”
“江浩然!”阮悠游叫住他,纠结了一会儿问:“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江浩然既讲义气也重感情,可他的确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尤其是对自己在意的人,更是容不得一点儿污痕:“一般般吧。狐狸精的话最好别全信,不过妖精里也有好的,妖精你觉得呢?我说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