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一醒过来,桑禾就发现自己发烧了。
他轻轻翻动了一下, 只觉得身体重得很, 头也疼得厉害。
其实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从一年前开始, 每一个想念顾名琛的夜里,桑禾总是梦境连连, 那人一入他的脑海, 他却偏偏要将他赶走,一来二去, 睡梦之间,总是劳神费心, 殚精竭虑,便常常容易生病。
每当这样莫名其妙生起病来的时候, 桑禾总是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被顾名琛养娇气了, 做几个梦都要病一场。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脚步虚浮地下了床,先打电话去咖啡厅请了假, 之后去吃了几片面包片, 最后吃了药, 这才又惨白着一张脸回到了床上。
一躺到床上,桑禾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往下沉, 桑禾拽了拽被角,然后闭上了眼睛。
桑禾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桑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见屋子里一片漆黑。
“桑禾,你在屋里吗?”
芭芭拉着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桑禾慌忙摸过自己的手机,见上面有整整十多个未接来电,分别来自芭芭拉和卢卡斯,而后他才看见,手机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现在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
桑禾一愣,连忙下床去开门,见芭芭拉和卢卡斯一起站在门外。
门刚打开,芭芭拉便扑了上来,“你又病了?”
桑禾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有点发烧。”
芭芭拉不再多言,推着他躺回到床上去,卢卡斯却是拿出一副医生的做派帮桑禾摸了摸额头,然后把水递给他,一脸严肃道,“生了病怎么不告诉我?”
桑禾接过水喝了一口气,“我都习惯了,吃点药就能好。”
“你知不知道长期这样惯性发烧是很危险的?这次你说什么都要跟我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卢卡斯难得对他冷了脸,桑禾便沉默下来。
“算了,等身体好些再说,”卢卡斯看着桑禾惨白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也说不下去重话了,只是沉默下来拿出刚才路上买好的食物,“先吃点东西吧。”
桑禾一见吃的便又眯眯笑了起来,他一天没吃饭也是真的饿了,虽然还病着,但是仍旧吃了不少。
芭芭拉见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你好好休息几天吧,老板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
桑禾的病在芭芭拉的严格监督和卢卡斯的专业的照料下很快好了起来。
其实桑禾这这病虽然常常来势凶猛,但是常常去得也快,倒像是真的跟着桑禾的心情在变化一般。
其实卢卡斯那天说的话桑禾并非没有听进去,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有着不大不小的毛病,从七年前离开家,到一年前离开顾名琛,这些人和事留给他的,不至于死,但是却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血里,像瘟疫一样跟随着他。
桑禾是惜命的,他也知道早早去医院检查出病因对症下药的好处,可是他心里却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这病多半不是药能治好的。
桑禾在家躺了两三他便继续去上班了,出乎意料地,老板竟然没说什么。
桑禾打工的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是一位德国中年大叔,他刚刚来这家咖啡厅的时候,老板是极其不待见他的。
一个来路不明的亚洲男孩子,又长得瘦弱,实在是不像能干活的人,但是当时店里又急需人手,便勉为其难把桑禾留下了,后来倒是发现,这个亚洲男孩似乎很讨客人的的喜欢,虽然他的德语说得烂极了。
桑禾就是这样在这里留了下来,拿着微薄的一点收入,租了一间窄窄小小的房子,过起了一个人的生活。
转眼间一个星期又过去了,卢卡斯又提起了去拍卖会的事情,说到拍卖会桑禾就难免想到过去,但是他仍旧心痒,即使买不起,也想着去看看那些个宝贝。
这次的拍卖会放在了柏林市中心的一家酒店里,听说是德国一个很有名的珠宝品牌发起的,这个牌子在德国做了很多年的珠宝首饰,因此这次拍卖的东西里的确有不少桑禾感兴趣的玩意。
卢卡斯和桑禾坐在偏后的几排,幸好这个宴会厅也不算很大,所以看得也倒还是很清楚的。
桑禾坐在座位上看着不远处坐在头排的客人愣了半天,从前他也常常坐在第一排,嘻嘻哈哈地笑着窝在顾名琛的怀里,看上什么宝贝了,搂着男人的脖子撒撒娇,或者不撒娇,男人就会二话不说地帮他拍下来。
“桑禾,桑禾……”
直到旁边的卢卡斯轻声喊了他的名字,桑禾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此刻发起人正在台上讲话,对方是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桑禾的德语水平虽然日常交流勉强可以,但是偶尔还是有些听得不是很懂,只能大概听出发起人介绍了自家公司的历史,并且感谢了这次合作方的光临。
一阵掌声过后,发起人下台就坐,桑禾顺着那人落座的地方看去,见他与坐在旁边的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的交谈起来。
隔着层层人群,桑禾一个恍惚,竟然莫名觉得那个像极了顾名琛。
只是他这个想法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晃便又立刻被自己否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