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似乎有个食客对餐点非常喜欢,叫来了厨师,要向他讨教怎么制作。
那位胖胖的,被贺鸿梧喊做东郭胖子的厨师一点也不藏私,笑呵呵地把自己的独门秘诀详细地跟那位食客分享,不过大概程序太繁杂了,那位食客记得有点乱,尴尬地请厨师再说一次,还一边道歉,一边道谢。
等到开了机,拨给叶俊柯的手机里传来机械的提示音——对方已关机。
大概还没开机吧,聂长生想,虽然已经是中午了,睡再晚的人也该起来了吧,呃……他这种情况例外,聂长生有点羞恼的给自己分辨。
换了个坐姿,正倾听者东郭胖子再次给那位食客讲解制作包子的秘诀时,手机铃声响了,是个陌生来电,聂长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来电。
“喂”字还没出口,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叶俊柯的咆哮声:“聂长生,你还活着对不对!说什么去买个菜,你是要把人家超市的菜都搬回来还是怎地?买到现在还没回来!不回来还不给电话知会一下,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喂,喂?人呢!”
“叶学长!”聂长生吃惊地回了一句。
那边又噼里啪啦地数落了他一顿,直到他发泄完了胸中的努力,聂长生才温声问道:“对不起,叶学长,是我做错了,可是,你换手机号码了?”
“没有啊!”那边不高兴了,“换手机号码做什么?我卡上可是有好几百块的话费呢!”这是他回国后用的手机,号码也是新买,国内的话费消耗贵,他也识趣的一次性充了好几百。
“那怎么我这边显示的是陌生号码?”聂长生眉头一皱,看着屏幕,把上头的号码报了一遍。
“没错啊,是我的手机号码啊……啊!我知道了,肯定是庄凌霄那个变态把我的号码从你手机上删掉了!”
可惜他计输一筹,庄凌霄不是删掉他的手机号码,而是把他的号码换成不知道谁的没在线的号码,那样,聂长生就找不到叶俊柯了。
事实上,庄凌霄还想把叶俊柯的号码设置为黑名单的,不过也知道事情不会瞒太久,彻底惹怒了聂长生,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跟叶俊柯通完了电话,贺鸿梧与龚少卿双双提着两袋子满满的草莓回来了。
跟他俩一同回来的,还有四只爪子都是泥泞的小白,它腹下的毛发也沾了泥浆,大概跟着贺鸿梧下了草莓地,只是庄园有备有客人的鞋子,没有给宠物备有鞋子,一回来,就把干净的木质地板印了一串泥脚印。
侍应生显然知道了他们是跟着庄凌霄一同的,个个都不敢上前责备。
聂长生要去抱去小白时,龚少卿快了一步,一边向拖地的侍应生道歉,一边抱着小白回了房间洗浴。
“聂叔叔!”贺鸿梧扬了扬沉重的袋子,“刚摘的草莓,可甜了,你尝尝!”献宝似的,将红彤彤的新鲜果实递给聂长生。
聂长生对酸酸甜甜的水果没有太大的兴趣,但还是笑着吃了一枚,确实挺美味可口的,于是点头赞道:“不错。”
贺鸿梧笑开了花,朝不远处的厨师叫道:“东郭胖子,来,吃草莓,我摘的,可甜啦!”
东郭胖子白了他一眼,道:“我就住在这里,还少吃草莓了?”
贺鸿梧一想也是,也就不在意了,见了桌上的包子,抓了一个便咬下,眼睛一睁,大叫道:“好吃!”在草莓地里吃了不少水果的少年又狼吞虎咽地吃起美味的包子来,三两下就解决了桌上的早点。
不多时,洗干净也吹干了毛发的小白跟着龚少卿出现了,桌子上只剩下一笼包子了,在他“浮夸”的表演下,龚少卿也很赏面地咬了一口,顿时就放不下了。
没了战斗力的贺鸿梧帮忙小白谋取分量,很快的,一笼包子也见底了。
等再上了几笼后,劳累了一早上的龚少卿终于吃不动了,却还嚷着要打包回去再吃,小白是个吃货,就算已经吃了五个肉包子了,还想再继续奋斗,无奈他四肢短小,够不上桌子去拖包子,只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剩下的包子。
聂长生已经大致听完东郭胖子传授的包子的制作过程了,想着什么时候再弄一次试试。
庄凌霄在庄园主人的陪同下回来了,刚才他下了一份长期的订单,除了应季的蔬菜,还有家禽肉类,此外,庄园里有什么水果也可以适当地捎带一些,比如草莓、荔枝什么的。
虽然他的订单量不算大,胜在他的地位尊贵,庄园主人喜不自胜,别说要趁机占他的便宜了,送去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最新鲜的,还担心他不满意呢。
本来午饭是要在庄园里吃的,无奈两个少年吃包子吃撑了,聂长生又兴致缺缺的,庄凌霄索性就打道回府了。
冬日里雨后初霁,空气异常的清新,穿破云层的太阳终于雄起了一次,力压作威作福多日的寒气,蛰伏多日的鸟雀也乐意在晴天下飞翔,互相追逐时,留下一连串欢悦的歌声。
坐在后座的两个少年插科打诨闹了一路,副驾驶上的聂长生抿着唇,头微微朝窗外看着,一动也不动。直到轿车驶到那片甘蔗林,一群农民散在一块甘蔗地里挥刀砍伐,娴熟地将甘蔗首尾分离,田埂上散放着几头大水牛在咬着甘蔗尾叶。
路边的甘蔗堆已经不见了,大概昨晚已经被运走了,不难想象,那么冷的晚上,这些农民是怎样冒雨劳作,冻得手脚透凉,心里却还要感谢公家赶在年前收走了它们,换取了单薄的钱币可以买新年的必需品。
聂长生在福利院时,也曾冬夜在风雨中劳作过,所以心底对这些正承受贫穷的人,打从心里怜悯着,又尊重着。
轿车开入了市区,抵达了聂长生的新公寓时,太阳正挂在正中央普照大地。
龚少卿已经在前面几个路口下了车,联系好了的人早开着车等候在路口,挥手作别时,贺鸿梧分明看到了龚少卿眼里的不舍。
停了车,两个大人提着大包小包正要上楼,抱着一袋草莓的贺鸿梧却一心想着楚颖颖,笑道:“聂叔叔,我去一下颖颖那里,很快就回来的!”
宁子沁跟聂长生是住在同一小区,两家只隔着几栋楼,寒假之后的贺鸿梧没少溜出去找楚颖颖,两小无猜的,两位监护人也没有扼杀这段萌芽的情愫。
聂长生嘱咐了他几句,少年也不知听没听仔细,转身撒开脚丫飞奔而去了。
“哼!”倒是局外人不满了,“总是有事没事的往那边跑,干脆赶他过去住得了。”小小年纪招惹一个小姑娘也就算了,偏偏小姑娘的监护人是他不待见的女人。
“你如果再动我的手机,也去那边住得了。”聂长生踏入电梯时,斜斜地看了他一眼。
庄凌霄知道东窗事发了,耸了耸肩,没把他的警告看在眼里。
手里的食材被庄凌霄接过之后,聂长生掏出钥匙,门一开,叶俊柯的怒吼声就传了出来:“卧槽布莱恩你个死变态,滚远一点!”他吼得几乎是歇斯底里,刚要窜进门的小白吓了一跳,在门口打了个旋,退了出去,躲在聂长生的身后。
“亲爱的叶,不合胃口么?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布莱恩气定神闲的语气,显然对叶俊柯愤恨的嘶吼已经熟视无睹了。
“好吃?你tm怎么不自己吃!”嘶吼中的叶俊柯一连“呸”了好几声,苦于受制了行动,无法将滑下喉咙里暗、黑料理全部吐出来。
那是一碟根本看不出原食材是什么的料理,大概是布莱恩得知了他原来是懂得做美味佳肴,但却偏偏给他做过难吃又糟糕的食物,记恨到了现在,终于等到了报复的机会,恶意地将料理弄得恐怖凶残,来惩罚他当年做下的孽。
聂长生的回归算是解救了水深火热当中的叶俊柯,他见到聂长生出现的那一刻,眼眸湿润润的,也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被布莱恩凌虐得太苦,不过是一天没见,他都憔悴地没了人形了。
而罪魁祸首还一脸假惺惺地道:“真遗憾,庄,你们这么早就回来,我还想再跟我的叶过几天二人世界的呢……”
“滚滚滚!”被点名的叶俊柯愤怒的朝他扔去一个水杯,高大的布莱恩身手很灵敏,轻松就闪躲了袭击,无辜的水杯破碎了一地,茶水还祸及了沙发,坐垫湿了一大片。
聂长生皱着眉,他是看出来了,叶俊柯确实厌恶这位外国男子,虽说他俩是“合法夫妻”,但大概已经成了过去式,正犹豫着该怎么劝走布莱恩时,布莱恩却低下头,湛蓝的眼眸隐没在长长的刘海里,低沉的嗓音里尽是无限的惆怅与失落:“叶,你真的不愿意在陪伴在我所剩无几的光阴里吗?”
叶俊柯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怔愣了一下,从鼻子冷冷地哼出一句:“不愿意!”
刘海遮覆下的蓝眸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如同一池深不可测的寒潭。
聂长生医者仁心,问道:“布莱恩,你……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布莱恩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什么,我骗叶玩玩的。”
聂长生皱了皱眉,他如果悲天悯人的诉说自己的惨况,那他或许会怀疑,可瞬间换成了没心没肺的笑脸,反倒显得特别的无奈,特别的真实。
丝毫不上当的叶俊柯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转动着轮椅远远的避开他,为了防止他的暗算,叶俊柯还抱起了小白,大有一发现不对劲,就放出小白狠咬他一口。
经此一事,聂长生到嘴里的逐客令也就收了回来,趁了个空隙问庄凌霄,庄凌霄也表示不清楚,有些人讳疾忌医,就算身患重病,也不愿花最后的时间呆在化疗上延续少的可怜的时日,还不如痛痛快快潇潇洒洒过完最后的时光,也算是无悔一生了。
午饭时,叶俊柯终于尝到了食物的美味,对每一道菜赞不绝口,他这个多灾多难的病患,没有被细心照料也就罢了,还落在仇敌的手里,受尽了折磨,想想都觉得那个憋屈啊!
除夕终于在千家万户的期待中闪亮登场了。
一大早,就有人运来了两盆高大的金桔树摆放在门口了,同时运来的还有几盆开得璀璨的菊花。
不明情况的布莱恩很是好奇,摘了一个桔子尝了一口,苦酸中带了一丝丝的甜意,他苦着脸吐了出来,道:“难吃。”
贺鸿梧哈哈大笑道:“这个是用来观赏的,不能吃!”
“哦,”布莱恩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那为什么要摆菊花啊?”他到了这栋公寓就很少外出,但电视节目一直都有看,本地电台更是大力宣扬了花市,那可是百花争艳斗俏,那么多种类,他不明白为什么单单选了菊花来做装饰。
贺鸿梧虽然不在h市出生,好歹也在h市生活了两三年,于是笑道:“这是本地的风俗啦,桔子的‘桔’跟菊花的‘菊’,都是吉祥的‘吉’字谐音,我们国人喜欢好兆头,就家家户户摆放桔子跟菊花了。”其实,桔子还有象征招财的意思,而菊花,则是健康长寿的象征,所以才深受本地人的欢迎。
虽然现在的菊花,已经演变成了不可言喻的意思了。
布莱恩一个老外,对一切风俗都好奇得不得了,比如门神对联为什么规定好了左右位置不能混淆,为什么洗澡水一定要用桔子皮和别的草药煎熬,为什么碗筷都要换新的……
到了最后,连庄凌霄都忍不住吐槽了:“老柯,你当年嫁给布莱恩的时候,就没跟他一起共度春节过吗?”
叶俊柯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他:“谁会无聊自虐跟他一起生活?”
庄凌霄有点意外:“你俩不是自由恋爱啊?”
“关你什么事!”叶俊柯显然不想再提及从前的窝囊事儿,白了难得八卦的庄凌霄一眼。
而这个话题落到布莱恩的嘴里,却演变成了浪漫的剧情:“我跟叶是一见钟情的哩!”
对爱情正处于朦胧阶段的贺鸿梧异常感兴趣,问道:“怎样才算是一见钟情呀?”
“当然是见到的那一刻,就想要娶他做伴侣啊!”布莱恩眯着眼,似乎沉浸在旧日芳香醇厚的时光里,嘴边荡起了一丝怀旧的笑意。
少年心里一动,他很早之前就决意要娶楚颖颖做妻子的了,可这个念头并不是跟楚颖颖第一次见面时产生的,大概过了半个学期,他才滋生这个念想的。
“难道我跟颖颖不是一见钟情?”少年心里困惑,可是不知找谁宽解才对。
这个困惑在晚饭过后收到利是的时候终于被压制下去了,屋里四个大人都给了他丰厚的利是,布莱恩给的还是美金,贺鸿梧对着绿油油的外国钞票看了又看,新奇得不得了,盘算着得怎么花出去。
守岁时,贺鸿梧躺在沙发里,一边跟楚颖颖打电话,因为客厅里大人一同守岁,他也不好说什么悄悄话,东扯西扯了大半个小时,窗外就响起来鞭炮声。
呆在卧室里的布莱恩穿着睡衣跑了出来,大声叫道:“庄!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得知是鞭炮时,老外睁大眼睛,问道:“咱们怎么不放一串鞭炮?”
“小区禁止放鞭炮。”聂长生回答,年前他就问过管理处了,小区内居住民混杂,风俗不一,难调口味,索性就禁止了这项风俗了。
两人为此还争执了一番,庄凌霄的别墅区是允许放鞭炮的,而男人又极讲究繁文缛节,过年也不例外,任何的一项缺少了,总觉得年还没有过上。
聂长生倒是不排斥去别墅小住几天,可叶俊柯不愿意去,别墅是庄凌霄的地盘,他跟庄凌霄不说有仇,起码八字不合,去到那里,自己还不算任由他捏扁搓圆啊?
最后还是庄凌霄退让了一步,当然,代价是什么,也只有聂长生知道,那难以启齿的代价,至今回想起来,都令他浑身灼热,又气又羞又恼,恨不得有什么法子可以把这份记忆从脑海里彻底清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