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寥寥数语,成功地让太夫人脸色微变。
不过,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上,这些许的变化迹近于无,很快地,她便又换过了脸淡然从容的表情,微微颔道:“好的,我知道了。咱们六娘委实是个厚道的好孩子。”
被人夸作厚道,这在秦素两世里还是头回,她不免心下有几分哂笑,面上仍旧是含羞的模样,轻语道:“太祖母莫要再夸阿素了,阿素受之有愧。”说着话时,便已将画了星盘的纸尽数收了起来。
太夫人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面上神色未动,只捧着茶盏出神。
如果说,秦素之前所说的官禄之类的事情,她尚且还没有实质的感受,那么,秦素最后点明的“子嗣”这项,却让她心底暗惊。
据她所知,那人房里的两个使女都是今年初生产的,生下的都是女儿,而紧接着就在今年四月,又有两个使女产期将至,秦素断得准是不准,到时便可知晓。
“命中无子么……”太夫人情不自禁地自语道。
她的声音极轻,旁人几乎听不见,秦素倒是听了个大概,便故意张大了眼睛问:“太祖母,您刚才在说什么?”
太夫人略略回神,若无其事地搁下了茶盏,拿布巾拭了拭唇角:“我没说什么,就是感慨罢了,我们家的小六娘长大了,行事也比往常周全妥当了许多。”
能够不当着周妪的面点出对方子嗣艰难,足见秦素有颗很诚挚的心,而后又偷偷将实情告诉太夫人,则又显示出了她对长辈的孝顺与敬重。太夫人此时看秦素,那是样样顺眼。
得了太夫人的夸赞,秦素自然又是番谦逊道谢,此时周妪也回来了,进门便禀报道:“回太夫人的话,都弄妥了。”
太夫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周妪便又立在她的身后,这厢太夫人便拉着秦素,和声说道:“说起来,最近我恍惚听着外头的传闻,都说朝廷要弄什么‘废金改银’,好生生的便要把金给废了,往后生计买卖全都要换成银钱往来。我当时便想,好在有小六娘提早说了声,若不然,咱们家里那么些金可没处花去。”
中元十四年春,“废金改银”制已成定局,朝廷的旨意半个月前应该已经颁布了,只不过青州离大都太远,待旨意传到这里时,怕还要些时日。
于秦素而言,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终于没有脱出前世的轨迹,秦素对此深表欣慰。
当然,在表面上,秦素还是要适度地表现出点惊讶,这才符合她“闭门抄经月余、两耳不闻外事”的情形。
“这事竟还与朝廷有关,这也太巧了!”举袖掩了口,秦素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讶然,复又赞叹地道:“太祖母果然睿智,遍知天下大小事,我可是半点都不知道这些的。和您这么比,我真成了井底蛙了。”
这话自是引得太夫人又是笑,西次间里的气氛也松快了许多,旁的周妪也轻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