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忧色未减,叹声道:“我自是知你无事,事情早便安排妥了,我的阿慧又向来稳重,你做事我只有放心的。只是,到底此事也非同小可,昨日自你走后,我这心里便跟猫抓的一般。偏下晌你们回来得又迟,你祖母又说要摆什么夜宴,我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寻着,倒叫我一整晚都没睡安生。”
“我无事,母亲放心。”卢商雪柔声说道,一面便又向左右看了看。
卫氏立刻挥退了服侍的人,复又揽了女儿在怀,语声极轻地问:“昨日的事情,后来到底如何了?”
卢商雪冷笑了一声,道:“还能如何?我的好四妹与杜家十七娘合手,想要害我在紫烟湖落水,再找个野男人来救我,坏去我的名声。只可惜,她们的算盘落了空。”
她咬着牙吐出这些话来,眉眼间尽是冰寒。
闻听此言,卫氏蹙起的眉瞬间轩起,眸中划过了一丝戾气,一双手却微微颤抖了起来,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四娘,真是出息了。”
“母亲勿气,都过去了。”卢商雪安慰她道,又向那透雪瓷描银莲纹的茶盏中倒了半盏雪菊茶,放进了她的手中:“母亲先喝口茶,为那些小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得很。”
卫氏接盏在手,却也不去喝,眸中凉意换作了冷厉:“我自问待她们母女不薄,又敬着她庶母是沔阳周氏出身,倒敬出了这一对白眼儿狼。”
卢商雪闻言,淡淡一笑:“人心苦不足,世事莫不如是。四妹妹才貌不输于我,自不会甘于做媵妾,可笑我一直以为,我与她虽不同母,姊妹情谊却是真的,又一直以为她心性天真单纯,还总想着带契她些,给她谋个好前程,这也是我傻。”
她语声平淡,面色亦已然恢复如初,说着便拉起了卫氏的手,柔声宽慰她道:“母亲也不必生气,我不是已经躲过去了么?那两大碗茶水,我可是一点没漏地泼了她们两个满裙子,又暗中叫人在她们换衣时锁了门。她们两个可是足足关在屋子里,整关了半个时辰呢。”
她像是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心中只觉无比痛快,终是笑了起来。
卫氏便也跟着笑了,复又紧紧拉着她的手,心有余悸地道:“终究还是要多谢东陵先生。若不是他妙手神算、又提前赠言,谁又能想到,好好的紫烟湖纳凉,那杜十七竟会与我们府里的白眼狼合谋,险些便害了我儿。”
“是啊,真是要多谢东陵先生。”卢商雪亦道,冰冷的眼睛里,终是划过了一丝暖意。
说起来,东陵先生的这一纸赠言,送到卫氏母女手上的过程,却是十分地曲折。
许是不欲人知其赠言之事,东陵先生的这封信,并未以垣楼的名义派人直接送上卢家的大门,而是将信交予了一个叫做阿贵的垣楼伙计,再经他之手,将此信转给了卫氏陪嫁铺子的一名掌柜。
卫氏手头的这间胭脂铺子,便开在东来福大街上。前些时候,东陵先生名声大振,卫氏也曾让掌柜的打探过一些消息,那掌柜的与阿贵也算熟识,两个人还喝过几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