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坐在椅子上,换了只脚踩着地面,由侍童服侍着穿上鞋袜,他拿着通讯器,面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语意森冷道:“木驼子,蚁多咬死象的道理不用你来教我,我对你们一再忍让只因你们尚未踩到我的底线,我奉劝你们不要再得寸进尺,真要逼得我发疯,那第一个,我就要拿你老卒开刀。”
他阴沉着脸放下通讯器,将穿上皮靴的鞋底落回地面,站起身来。侍童小心翼翼将未伸展开只得一米来长的荣华鞭环绕到他的腰间,然后替他披上雪白的辉光制服大衣,李慕白蹙着眉注视着前方,目光却已越过眼前的景物,飘到不可及的远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布十,那个奸猾如鬼却又浑身惫懒的家伙倘若还活着,此刻定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拍手笑着看戏。想及此处,不知为何……竟有些怀念。
这长安城里,没了血屠,也没了庚军,倒是有些无趣了。
庚衍依然在走。
他已然有些累了,就算注射了高强度的兴奋剂,这副残破的身体也还是太不中用。视线模糊的厉害,为了伪装起原本的瞳色,他叫那医生将膜片用移植的方式嵌入眼中,这样虽然不用担心被发现,却也对他的视力造成了严重损伤。但这么一点代价,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背上的李慎冷的像具尸体,偶尔蹭过脖颈的面颊也毫无温度,庚衍已记不清有多少次,他像这样背着受伤昏迷的李慎,独个儿沉默的向前走。但却偏偏记得对方每一次醒来时,脸上那或困窘或安心的神情,每当那个时候,他会一本正经的逗他玩儿,假装没注意到李慎偷偷揪他的头发,坦然无视对方要他放其下来的请求,等着那家伙撑不住疲惫的又在他肩上睡着。
脚下的地砖凹陷进去一个角,庚衍的鞋尖绊在上面,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带着背上的李慎向前扑倒。走在一旁的封河目光凝了凝,却终究没有动作,看着庚衍向前扑倒,咬牙用右手撑住地面,膝盖重重磕上地面,发出沉闷的碰响。
远处,一头红发被编成长辫的年轻人站在楼宇间的阴影里,在看见庚衍跌倒时,无声皱起了眉。站在他身旁的同伴小声感慨道:“若是我落到这境地,还不如去死了好,说实话,真有种神话破灭的感觉。”
“少讲风凉话。”顾东不悦道,尽管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不高兴,“我看他是要去未央宫,你跟那边联系一下,把开价翻三倍,否则我们就退出。”
“太狠了点吧。”他那同伴嘟囔道,到底不敢反驳他的意思,乖乖去打电话了。顾东看着远处庚衍摇摇晃晃站起来,又一次向前迈开脚步,有些烦躁的抓了把头发。他近年来在长安城混得风生水起,也不只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要在这座城里站稳脚跟,钱、权、势,缺一不可,否则也只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把刀,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昙花一现罢了。
庚衍的传奇,曾经是他激励自己的榜样。
可如今榜样变成了这副模样,顾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他不太高兴。
“头儿,那边答应了。”同伴拿着通讯器回来,低声回报道,“追加的订金已经打进你的户头,那边还承诺,这只是庚衍一个人的份,加上李慎的话,再翻一倍。”
再翻一倍,那就是三十亿了,这比顾东带着他的团队在外面拼死拼活干上一年赚的还多,对付一个已成废人的庚衍,和一个还在昏迷的李慎,还真是肯下血本不遗余力。佣兵铁律虽然规定不允许接受杀人委托,但像这样私下的委托,又没有实质证据,佣兵公会也没法管束。不过这样的脏活这也是最后一件了,干完这一票,顾东的钱就足够在南城买一块中意的地皮,起楼盖自己的会馆,正儿八经的招兵买马开始扩张……
顾东默默攥起拳头,最后看了背着李慎缓缓前行的庚衍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这一天的长安城,因一个人而变得不平静。
那个人的名字,叫庚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