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长安第一医院的正门口,接到消息的李慎匆匆赶到,早一步赶到的李慕白迎上他,两人一起赶往急救室。
“王紫云的情况怎样?”李慎问李慕白。
“很糟,救回来的时候半边身体都炸没了,她还不是神坛,这次过后,恐怕没法再上战场了。”
李慎的脸色有些难看,皱眉道:“怎么会中了埋伏的?”
“是假情报。”
李慕白回答道,表情同样不好看。包括大唐总商会,他们各家都有着自己的情报网络,想要整合在一起不现实,所以李慎将各家的情报负责人拢在一起,组建了个战时参谋部,将各自的情报在此进行汇总和分析,提供给前线。
因为情报的来源比较繁杂,所以都要经过仔细的验证过才会被使用,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出现错误的情报,造成前线的损失。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赶到急救室前的李慎与李慕白停下脚步,目光不约而同停滞在坐在门口的黄沙身上。
土黄色的作战服被黑红的血污浸透,上面到处是破烂的口子,连穿在里面的战甲表面也遍布着坑坑洼洼的痕迹,尤其是从左肩到小腹那一道锯齿般的裂痕,足有三指宽,损坏到这种程度,这套战甲也基本是报废了。
黄沙低头坐在急救室前的椅子上,表情是近乎空洞的漠然,在他身边似乎连空气的流动都已经静止,令人无法靠近,只是看着就感到心中发寒。
“假情报的来源是大漠。”李慕白的声音很低,只有站在他身边的李慎能听见,“大漠的情报一向准确,所以其他人才放松了警惕,大漠的情报负责人已经被关起来审讯,目前还没有查出结果。”
由于彼此数量上的巨大悬殊,王紫云带领的第一军团战损率相当严重,但这个女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既然接下了这份担子,就没有半句怨言,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歼灭了超过三千艘帝国空艇,几乎是打残了三分之一的帝国空军。而取得这般辉煌战果的代价,是火凤飞行战甲部队,超过半数的伤亡。这还是黄沙的第二军团投入战场后,对她进行支援策应,极大程度上减少了战损的结果。
李慎看着坐在急救室前的黄沙,实话说,他从未看好过黄沙对王紫云的这份感情。李慎第一次见王紫云时,她是封河的女友,那个时候的封河虽然还没得到‘浪子’的绰号,但在感情上已经表现出相当的玩世不恭,李慎就没见过他身边的女人能停留超过两个月的。但王紫云是个例外,她跟封河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半年,甚至杨火星还曾打趣道,说封河这是终于遇到了能降住他的女人。
可惜最后两个人还是分道扬镳,李慎清楚记得,那一天他们三兄弟凑在一起打牌,三缺一,杨火星让封河叫王紫云来凑桌,封河点了根烟,特别平静的说:“我跟她分手了。”
那一天,杨火星罕见的冲封河发了火,而封河也罕见的没有顶撞,默默低头听着,只在最后说了句,是我配不上她。
从那以后,李慎就听说王紫云转了性向,还一掷千金买下了江北第一名妓玉玲珑的初夜,给其赎身养为禁脔——他觉得这女人恐怕是被伤的太厉害,脑子给刺激的不正常了。
所以黄沙喜欢王紫云?呵,就是个惨剧。一个连情话也不会讲的老实人,一个被刺激的脑子不正常的女人,得是什么样的因缘巧合,才能走到一起?李慎从不看好他们,就如同他也从不看好自己与庚衍,如今看着黄沙死寂一般的身影,他心中也有些仿佛共鸣的伤感。
“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
李慎低声道,转身走出了通道,走到外面的阳光底下,有些烦躁的点了颗烟。李慕白也跟着走出来,停在他身后,目光中带着点复杂的意味,开口道:“军火联盟和西江流都是庚衍的人,还有蓝旗,就我所知,长安排名前十五的佣兵团被他渗透掌控的就有这三家,更多的我也不清楚……”
李慎沉默的取下口中烟,扭头与李慕白对视。
李慕白问他:“为什么不杀了庚衍?”
这是个叫李慎无法回答的问题,所以他只有沉默,也只能沉默。面对着他的沉默,李慕白将双手揣进裤兜,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日影。
“如果你已经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那我不会再多说什么……要发疯你随意,我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拉着这座长安城,与你一起陪葬。”
天空中的日影散发着刺眼的光线,叫人难以直视,绚烂而又危险。
………………
正午时,副官派人给庚衍送了午餐,等送餐的侍从离开,庚衍裹着薄被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桌旁。如今这房间里除了这张薄被,再没有其它可供他蔽体的衣物,他裹着被子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桌面上孤伶伶的那一只汤碗,半晌,端起来慢吞吞喝干净。
这汤里自然没有毒药,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专供承欢使用的,清理体内秽物的特制汤药。此外还有着滋阴消阳的作用,若是男子长时间饮用,身体上男性特征会弱化,密处的体毛也会自动脱落。这汤药在宫闱中也是常备的事物,庚衍并不陌生,只不过他倒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喝它的地步。
喝完汤药,庚衍裹着被子正要回到床上,房门却又被敲响,进来的却不是他以为的来收取空碗的侍从,而是副官。
副官身后还跟着两人,体态高挑,容貌却是雌雄莫辨,眼角眉梢自带一股风流气息。庚衍皱了皱眉,侧坐在桌边,心中蓦然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果然便听副官支支吾吾开口道:“那个……慎爷吩咐,要你随这两人,嗯,学习伺候男人的技巧。”
庚衍垂在身侧的右手无声攥紧,面上却是纹丝不动,漠然道:“怎么学?”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副官露出尴尬的表情,指了指身后两人,“你得问他们。”
这两人瞧着像是对双生子,面孔极为相似,被副官一指,便下意识抬起头向庚衍望去。只见桌边坐着的人面色显得有些憔悴,身上只狼狈的裹着条薄被,但那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要叫这样的人去伺候男人,恐怕不是情人间的情趣,而分明是折辱了。
不过这个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两人对视一眼,较为年长的那个踏前一步,对庚衍开口道:“是由我俩做示范,您看着学就可以了。”
他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话说得也很小心,像这样的人,他们肯定得罪不起,更不敢把楼里教导的那一套搬过来用,只说请对方看着就好——至于能学会多少,那真不是他们该上心的问题。
庚衍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可以。”随即他又看向副官,毫不客气的吩咐道:“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