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进棺材里的李慎还没来得及闭上眼,就迎来了据薛白狼所说,自他来此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所经历过的最凶猛的一次崩流。
“喂……喂,还活着吗?”
熬到崩流结束,薛白狼虚弱的开口呼唤李慎,旁边的棺材却不声不响,让他有点担心。过了差不多有几分钟,他突然听见一声类似于猫科动物发春一样的呻吟。
薛白狼的脑子有三秒钟的断带。
李慎的声音姗姗响起:“……好爽。”
身体被卷进崩流,就如同被万针穿身,扎成筛子,然后无数腐蚀性液体从被扎出来的洞眼里穿过去,这堪比酷刑的痛楚能让绝大多数人丧失意识,甚至痛死过去。薛白狼记得自己第一次遭遇崩流时,也昏迷了足有半日,差一点哭爹喊娘。
所以他愣了半晌,很认真的问李慎:“你是变态吗?被虐狂?”
从李慎的棺材里慢悠悠伸出一根笔直的中指。
“感觉跟泡了个热水澡一样。”李慎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并且感慨道,“啊,好想再来一回,不过瘾啊……”
薛白狼还没来得及吐槽,就感觉头顶有种很熟悉的异动,他目瞪口呆的抬起头——
只见一大波崩流奔涌而来。
“我哔你个乌鸦嘴!”薛白狼欲哭无泪,就算是他也没经历过这么接连不断的崩流来袭,只能睁着虚弱的眼睛被席卷到面前的能量乱流淹没。
与身受酷刑的薛白狼不同,李慎的感觉宛如婴儿泡在母体温暖的羊水中,因为生命力流失而遍布周身的寒冷被驱散,涌动的崩流温柔按摩着他的四肢,是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受。他惬意的闭上眼,在这舒适而温暖的波流中陷入梦乡。
李慎坐在高高的山坡上,远处是绿绿的草儿和吃草的牛羊,天很高很蓝,空气无比清醒。身旁有人支着手臂躺在草地上,悠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哼曲的人有一头灿金色的短发,面孔生的极具异域感,轮廓深邃,鼻梁高挺,眼珠却黑的发亮。他慵懒的躺在草地上,笑意盎然的望着李慎,问他在想什么。
李慎说我肯定是在做梦。
身旁人抬起手用草叶儿搔了搔李慎的鼻尖,笑着翻了个身,仰面张开手臂躺倒。李慎犹豫着扭过头去看他,却见人闭着眼睛,嘴边噙着笑容,一副轻松解脱的表情。
“是梦啊。”庚衍喃喃道。
李慎突然觉得有点难过,移开视线,站起身。目光中一望无际的苍翠草原,风吹起飘摇的草叶,掠过他漆黑的发丝……
他转身离开。
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梦境。
睁开眼睛,又看见棺材板缝隙透进来的光,李慎叫了声薛白狼,没得到回应,他费力的把棺材板往下推了推,探出头去看对方。
两具棺材间有半米的距离,李慎伸长了手臂,按在对方棺材上方的缝隙上,磕了磕边缘,过了半晌,又慢吞吞将手收回来,安静的躺回去。
第二天,崩流又来了。第三天第四天,同样。
近乎崩溃的薛白狼用屁股赌这一切绝对与李慎有关,对方没来前,崩流最频繁的时候也就是半个月来一次,对方来了后,一天一回绝不迟到,有时候甚至还一天两回。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人没死,精神估计要先崩溃了。
李慎很迷茫。
崩流这属于方陆边缘地带的异常气象,是外界的异种能量入侵后引发的能量乱流,他如今连个天门都算不上,何德何能搞出这般大动静?面对薛白狼扣下来的大帽子,他觉得有点小委屈。
“被你说的我好像灾星一样。”李慎抱怨道,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可不是吗?与他亲近之人都因他而死,他正是带来灾祸之人……不折不扣的灾星。
“灾不灾星我不知道,反正我要被这崩流搞死了。”薛白狼有气无力答。
李慎笑了。
“你在这躺了一年多也没死成,我看还是算了吧。”他笑道,“下山吧,没人拦你,找个地方好好活着……抱歉啊以前下手太狠了,不然你还能留个后什么的。”
薛白狼怒道:“滚,老子全身都烂了,还活着干什么。”
“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李慎话说一半没了声,不是伤感,是崩流又来了。
闭上眼睛的话,就能看见五光十色的幻觉,整个世界变成斑斓的光晕,却并不令人感到眩晕,相反,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的欲望。李慎在这片绚烂的光之海中漂浮,闭目倾听着那遥远的音符跃动,不知不觉又一次陷入梦乡。
这一回,他看见了一张高高的王座。王座上垂头坐着个人,面孔被披在身上的华丽王袍所掩盖,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穿透对方的胸口,牢牢钉在椅背上。
李慎走上台阶,握住了刀柄。这刀他并不陌生,是庚衍送给他,被他佩戴在身上的那一柄。
——刀名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