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一月,长安的天也真正冷了。
李慎把晒起的衣服收下来,叠好了放进箱子里,那几件绣得有字的,被他单独装了个箱,等什么时候看着不会难过了,再拿出来。
他收拾行装,准备动身去东荒。
没了副官,诸般事情都变得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没法过了。李慎在出发前去了趟火星学院,那边如今已经有点样子,多半不是他的功劳,是庚衍上了心。他挂着个院长的名头,在学院里转了一圈,看到几个团里的熟面孔,想必是被打发来当轮值讲师。看着人似模似样在那教育那些青涩未消的少年人们,他有点好笑,也有些感概。
给年轻人开一条路,这一点,似乎已经有些样子了。
没有庚衍,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场景,李慎没去数过对方为自己做过多少,他只将这条命抵给对方,要生要死,一句话的事。
李慎驱车往燕破原。
他的车刚刚驶出南门,就被人拦下,拦车的是个陌生面孔,突然从路边冲进来,一下子跪到路上,若不是李慎反应的快,恐怕当头就撞上去。
“你有病啊。”李慎摔了车门,朝人走过去,却见对方哐哐哐给他磕了三记响头,双手递上一张信函。
李慎皱着眉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速来见我,署名是李铁衣。
这才是真有病,李慎捏着这纸信笺,无声笑了笑,他倘若猜不出对方在这时找他有什么事,那就真是傻了。看来余老头终究不敢冒欺瞒主子的险,明哲保身将他卖了,就不知他那句话,有没有如实的被对方传达给李铁衣。
何必呢,就当没有这回事多好,也犯不着几十年过去了还要纠缠的难看。如今两人身份摆在这里,闹开了大家都很麻烦……他撕了信。
老实讲,知道了母亲的往事后,他对李铁衣很有点火气,忍着不撒,已经是足够理智。
“告诉李铁衣,不想我拆了他家会馆,就别来惹我。”
对方跪在地上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李慎一把拎起远远向后抛开,小车一溜烟窜出去,飞快的没了影子。
………………
长安南城,庚军会馆。
“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同样在打点行装准备出发的庚衍,问坐在办公室一角喝茶的龚云,后者气度雍容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用下巴点了点那只趴在办公桌上午睡的懒猫。
庚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伸手将已经长肥了好几圈的霸王抓起来,抛进龚云怀里。
“你帮我看几天。”
“一个两个,都拿我这当托儿所啊?”龚云嘴上抱怨着,手里却把被吓了一跳的猫搂进怀,轻轻撸了两把,对于庚衍执意要孤身去空山寺这事,他是不太赞同的,但架不住人铁了心,也是无可奈何。
“小慎那边,你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休养,又去东荒做什么?他那个性子,杀红了眼不管不顾的,你也不怕他出事?”
庚衍吐了口气,似有所指道:“他留在长安,我才更不放心。”
龚云皱了皱眉。
办公室门突然叫人推开,一脸匆忙之色的李西风喘着气站在门口,冲庚衍道:“大帅,出事了。”
半个钟头后,三十三楼会议室。
被临时紧急召来的有情报部,参谋部,以及外交部的干部,庚衍双手交叉支在桌上,示意李西风将情况讲出来听。
“中午辉光内部发了一条通知,说李铁衣脑中风住院,团内大小事务由李慕白暂领。”李西风没心情卖弄嘴皮,直奔正题道,“目前李铁衣住院的消息还没被证实,但李慕白的确有了动作,他在团内会议上罢免了一批忠心李铁衣的元老,将人软禁起来,算是强行监禁了……”
“李慕白?”有干部质疑出声,打断了李西风的话,“他在辉光根本没有嫡系吧?谁会听他的?”
李西风露出‘你他哔听我讲完’的暴躁眼神,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林国轻飘飘抢了台词。
“是杜忠。”
庚军的首席军师端着茶盏,头也不抬道:“杜忠跟着李慕白,反了。”
这消息太惊人,一时之间会议室里静可落针。李铁衣就算年过七旬,仙路九步的修为摆在那里,脑中风,根本就是个笑话。这父子反目的戏码来得太突然,李慕白的动机也不够充分,他还那么年轻,何必着急?李铁衣就他一个独子,迟早会把辉光交到他手上,何必闹这一出?
众人想不通,所以才困惑,所以才震惊。
当然,更令人想不通的,还得数杜忠了。杜忠是什么人?辉光最忠实的狗。他的忠诚心早经过无数次事实考验,几十年如一日,现如今他却跟着李慕白造反,这……太古怪。
“辉光必然要有大乱,召集你们来,也是为此。”庚衍开口道,“查清楚李铁衣到底是死是活,是真的被除掉还是逃脱了,跟紧辉光内部的风向,盯住李慕白和杜忠的动作,尽快把准确的消息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