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清楚了吗?”他问道,“那些人杀了师父,为的就是不让杨氏登仙法出现在这世上,他们的力量有多强大,您也看见了,所以,您还是要这么做吗?”
李慎笑了。
“瞧见没?明白人。”他笑着冲封河指一指王真,一转头,那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变了。
——变得狰狞无比。
“少年人,教你个道理。”李慎抬手,在王真面上拍了拍,笑的是愉悦而狰狞。
“有人打了你左脸,你就一定要打他右脸。”
………………
封河撤了防护罩,让部下将六台能量护壁发生器和剩下源晶箱子带走,小院外穿着黑白斑点大衣的治安官们正忙着抬尸洗地,好一派忙碌景象。
小院中,李慎、封河、王真、荣虎,以及罗坚定三人,都在正厅前站定。
时辰已到。
荣虎与王真进了灵堂,一头一尾将杨火星的棺柩扛出。李慎手持引魂幡,在棺旁绕转。封河点了瓦盆中的纸钱,看着火光不断吞噬着黄纸,青烟飘荡入空。荣虎在棺前双膝跪地,捧起瓦盆,向下一摔。
铜磬一声响,便是起了灵。
封河抱着纸筐走在最前,王真举着引魂幡跟在其后,荣虎持着丧棍,走在棺木前,而李慎与罗坚定三人,一人一角,扛着棺材走在最后。这一只小小的出殡队伍,悄没声息的穿过丹凤路,一路向北,出了南城。
往长安北的墓原而去。
是原而非园,长安北,有墓原,是一座坟墓堆起的荒原。那里究竟有多少墓碑,已经无法计数,这座城千年以来死了多少人,也没人说得清。
南城口,风尘仆仆的白发年轻人走下车,从衬衫上撕下一条白布系在左臂,沉默无言的跟在棺木后。
朱雀门,扛着大花圈的副官气喘吁吁跟上来,将肩上的花圈递给身边的白毛,掏出小手帕,抹了抹脑袋上的汗。
未央宫,广场边,十来名少年身着黑衣,腰缠白布,安安静静的跟到队伍后。
玄武门,脱了围裙的馄饨摊老板,将围裙反扎在腰间,黑着脸提着擀面杖走上来。
北门口,杨宝宝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高一,远远冲李慎招起手,却被站在一旁的血屠七十三冷着脸扯下来,往前踏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三人也跟在了队伍末尾。
一路向北。
周围没了建筑物遮蔽,野风四起,荡起灵幡,吹得纸钱漫天飘舞。视线中隐隐已可见墓原的边界,无边无际的墓碑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队伍在选定的墓坑前停下,封河抬腕看了看表,回身冲李慎点点头。
李慎深吸口气。
“下棺。”
没有哀乐,也无人哭嚎,杨火星的棺柩一点点沉入墓坑,被风撩起的泥土滴洒在棺面上,王真默默跪倒在地,俯身叩首,而荣虎却拄着丧棍,怔立于原地。
李慎蹲在墓坑旁,抓起一把土,扬下去。
一把又一把。
他低着头,披散在脑后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脸,也遮住了他人的视线。
——有滚烫湿热的液体从他面颊上滚过。
一只手轻轻覆上他头顶。
“别哭。”
一身白衣的庚衍不知何时出现在李慎身旁,低头注视着脚下渐渐被泥土掩埋的棺柩。
“且看罢,千百年后,世人犹记杨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