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副官一颗心七上八下时,李慎突然开口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当佣兵的,既然是堂堂正正战死,就没什么可怨尤。”
副官愣住,接着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问号,他们家爷一定是哪里不对,不是说李慎讲的不对,但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这么冷静客观的看待杨火星的死亡,真的正常吗?
……他快被吓哭了。
一行人回返庚军会馆,李慎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像是被切断一样,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长安城中流传最快的就是消息,尤其还是同行之间,尽管庚军没有参与进去,但昨晚的事情也已经是人尽皆知。
安宁了两年多的长安城,似乎又要乱起来了。
“李慎!”
李西风从外面匆忙走进来,叫住了正要上电梯的李慎,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样子昨晚也是没能休息。他拉着李慎走到大厅一角,压低声音道:“大帅在跟黄沙会面,你先别上去了。”
李慎没追问这时候两家首领会面是要谈什么,皱眉道:“我要找林国。”
“你还是先别找他了,我看他也没工夫理你。”李西风搓着额角,顿了顿,似乎是在措辞,“那啥,封河把战鹰的艾维杀了,现在事情还没闹大,消息也是对外封锁的……这回弄不好要出大事,你千万别跟着发疯。”
李慎‘哦’了一声。
“封河在哪?”他问。
李西风表情有些古怪的瞅着他,没答话,李慎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支,咬着烟抬头道:“说真的……我没发疯,也没想发疯,你不用担心。”
李西风心说我信你才有鬼,犹豫了下,道:“他在火星团会馆。”
李慎点点头转身就走。
“喂!”李西风在后面追出来,冲李慎大喊,“我信你了啊!我真信你了啊!”
李慎咬着烟,头也不回冲他摆摆手。
候在车里的副官被李慎一把拎下驾驶座,眼睁睁看着人驱车扬长而去,小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李慎开车直奔丹凤路七十七号,一路横冲直撞飙到院门口,甩上车门往里走。
他走进被布置成灵堂的正厅。
坐在灵案旁的王真和更里面的封河都抬起头,向他望过来。整间厅里只亮着一盏守灵灯,看上去阴冷无比,杨火星的棺柩静静停在正中,黑漆的棺面幽幽映着灯光,随着火苗的飘曳而忽明忽暗。
雨水从李慎身上流下来,滴落到厅内的地板。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从外面打进来的天光,看不清面上表情,可周身弥漫的森冷戾气,却叫人心中发寒。
王真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声叫了声‘慎爷’。封河没有动,就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李慎。
李慎迈开脚步,走进厅内,从王真身旁的灵案前走过,来到棺木一侧,站在封河面前。
他拎起封河的衣领,将人抛出厅门。
守灵灯蓦然一暗,火苗剧烈摇曳着,奄奄欲熄。
李慎身上披着的制服大衣砰然坠地,他走出正厅,俯身抓起跌在地上的封河,扯着对方的头发,一拳砸上去,接着又是第二拳。
封河挡住了第三拳,咳着血扳住李慎的脑袋,给了他一记狠狠的头槌。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站在大雨滂沱的院子里,瞪着通红的双眼,愤怒的注视着彼此。
王真走到厅口,怔怔注视这一幕。
没有交谈,也没有嘶吼,李慎和封河在大雨中沉默的厮打,倒下又爬起来,然后又被击倒,像两头伤痕累累的野兽,用爪牙彼此伤害,来发泄内心的痛苦和疯狂。
血液混入了雨水,比死更痛,是生者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