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仁心医院。
“轻微的颅内出血,问题不大,最近不要让他做太激烈的运动,尤其注意保护头部,一定要小心别再受到撞击。”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将做完手术的弟子送到病房,杨火星坐在病床边,替对方将被子盖好。看着那张昏睡中的稚嫩面孔,他不由又想起了另一张与其相似的,倔强的,愤恨的面孔。
那是他的儿子。
八年前,杨火星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尽管没有署名,但他仍然一眼便认出了那上面娟秀而精致的字迹。林玲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诗词曲赋,箫鼓琴筝,无一不精,用她的话讲,这些都是吃饭的本领,自然要学好。她从不在他面前避忌谈论自己的职业,也从不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她总是让杨火星觉得,不像个妓女。
在那封信里,她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儿子,将来会来长安找他,希望他能好好对待。
当时已经三十五岁的杨火星想,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用一年的时间思考能做点什么,又该做什么,接着就有了火星团,有了杨氏开天法。他耐心的等待,准备,并期盼着,眨眼间过了八年,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儿子……却是以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方式,而亲子鉴定的结果也告诉他,林玲骗了他,八年。
她抛弃他,毁了他的一生,然后又再次欺骗他——这一回,杨火星却不再恨她,因为她的那封信,他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给自己浑沌而无意义的前半生画上了终止符。爱恨,都已过去,剩下的,只有追忆。
夕阳最后一丝的余晖,从窗外洒进病房,杨火星抬起头,看向已经被黑暗笼罩的天穹,无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安静靠在门口的魁梧汉子,血屠的半步神坛,高一。
说起来,他们俩倒是同一辈的人,杨火星被战鹰的老首领收做关门弟子时,高一也才刚刚加入血屠没多久。当然,那个时候高一还不叫高一,叫高一百六十九。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老了。
杨火星与高一并肩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到电梯口,高一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给杨火星,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楼梯通道。
“你看到我好像不怎么吃惊?”一边抽着烟一边下楼梯,高一问杨火星。
杨火星冲他笑笑:“下雨前总要刮风,我又不是第一天在长安,自然能听到点风声。”
“那成吧,实话跟你说了。”高一爽利的道明来意,“你那施刑者的身份暴露了,我是来最早的,估摸着其他几家人也该到了,等会是单挑还是群殴你自己选哈。”
“嗯,我一个单挑你们一群,或者你们一群群殴我一个。”杨火星点点头,口气随意的调侃道,“要点脸成不?”
高一嘬一口烟,嘿笑出声,没反驳是默认了。
转过最后一道楼梯转角,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出口就在眼前,而一旦踏出这道门,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心情怎么样?”高一突然问。
杨火星摇了摇头,合上眼,吸口气,又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