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身下突然一空,随即整个人被高高抛起,不偏不倚正落在旁边的围墙上,他急忙抓住墙壁,稳住身体向原本的位置看去,那里已空无一人。
奇异的嗡鸣声响起,数十只弹丸大小的黑点从半空中的轮椅上飞出,悬浮着向四周散开,看似凌乱的布满了周遭的天空。一条又一条细小的肉眼难辨的能量线在黑点之间连接,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天网,然后圆形的黑点慢慢拉长,变成一只又一只细小的锥子。
虽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但王真也已经认出,这恐怕就是东工历史上最有名的战争兵器——机械天幕。这种集侦查监控和攻防于一体的战争兵器操作起来异常的复杂,也只有东工的高级专家才能将它们如臂指使。因此只要这个玩意出现在战场上,就表明有一位东工的大学者驾临了。
薛白狼站在轮椅下方的道路中央,仰起头,他身上的灰色长褂被风吹起,露出底下隐隐折射着灯光的金属刃足。
蛋形轮椅两侧的黑匣子无声打开,六只漆黑的炮口旋转伸长,张牙舞爪的摆出攻击姿态,一瞬间所有人只觉眼前一白,一道剧烈的强光闪现,下一秒轰鸣声才迟迟响起,地面上露出一个被融化了深坑,在这样的攻击下,不要说人,连钢铁也会被融成渣。
喀哒一声,薛白狼落在路中的湛蓝跑车上,面上挂着笑容,张口欲言。然而比他更快的是来自于空中的光线射击,至少有六只悬浮着的尖锥在一瞬间发动了攻击,那细细的光线看着并不可怕,却将停在原地的跑车均匀的切割成了六份。
隐身于蛋壳内的少年似乎是在用行动表示,刚才那只是热身。在头顶天网的覆盖下,无数道光线以快的令人难以眨眼的速度在各处闪现,而时不时喷射出强光的六只炮口,更是像犁地一般,将整片区域变成荒土。
有两炮擦着王真身边落下,精准无误将他两侧的围墙凭空蒸发,他孤伶伶坐在那一截残存的围墙上,就像被困在荒岛的住民。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胸口的伤又开始剧痛了。
在仿佛无止尽的光线攻击中,有一道灰色的身影不断闪现,依靠着两条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金属义足,薛白狼的动作丝毫不见迟缓,他像一只灵活而自由的灰色蝴蝶,在光线中翩翩起舞。
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起攻击的意图,只是一味的在躲避。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轮椅上的少年似乎厌烦了这种僵持的局面,很快,又是一大波黑点升空,将原本来留有疏空的天网填塞的密不透风。几乎在新的锥体加入后,光线的攻击频率发生了质变,在王真的眼中,整个区域内似乎没有一处不被光线所覆盖。
在这样的攻击下,薛白狼无可避免的开始受伤,他身上的灰色长褂变得破破烂烂,显露出里面枯瘦单薄的身躯。当灰袍彻底从他身上剥落的那一刻,王真无声瞪了大眼。
……那不是人类应有的躯体。
手腕,手肘,肩膀,脖颈,胸口……到处都是闪烁着金属色泽的奇怪物体,就像是在身体里嵌进了一套战甲。薛白狼为了获得力量而付出了什么,从这具身体便一览无遗,他并不是超凡脱俗的天才,当年境界还不如他的李慎便可以轻易将他打成残废。他深知没有力量的痛苦,这种痛苦曾经让他一次又一次失去一切……
所以他接受了少年的条件,自愿成为对方的实验品,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在无尽的光线轰击下,他突然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六只炮口轰然齐射,剧烈的光芒冲塞视野,没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几乎在光芒退却的同时,两辆小车并排抵达了战场的边缘。
“那个轮椅,是东工的路苍。”
李铁衣开口道,目光遥遥在战场中扫视,很快便发现了坐在唯一一截凸起的围墙上的王真。他皱了皱眉正想说话,视线却突然定格在轮椅下方不远处,某个正缓缓站起来的身影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半面哭半面笑的金属面具。
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铁皮包裹着的男人,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从后方向前抬起身体,带着诡异面具的头颅呈四十五度角偏折着,僵硬而缓慢的一格格旋转回正面,然后又一格格向右侧歪倒。
他像木偶一样歪着头,藏在面具背后的视线穿透空间,来到坐在车内的李慎眼中。
李铁衣有些吃惊,喃喃道:“哭笑人偶……原来是他。”
即便这两年身处偏僻的虹岛,哭笑人偶的大名李慎也有所耳闻。对方是来历不明两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职业杀手,由于公会不接杀人任务的规定,很多不能在明面上干的杀人委托都被这个哭笑人偶给承包了。他的名气大有两个原因,一是不问酬劳,二是杀人手法极其肮脏,被他杀死的受害人大都肢体破碎的不成人样,甚至连经验老道的敛尸人也束手无策,无法使死者以人形下葬。人们都猜测他就是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杀人只为取乐,倘若说这两年最恶名昭著的凶犯,就当属这位哭笑人偶无疑了。
佣兵公会的通缉名册上,哭笑人偶的悬赏金额已经达到了两个亿大唐币,虽然距离最顶端的那几位还有些差距,但要论赏金的飙升速度,他可排近百年来第一。
李慎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了。”
李铁衣还以为他是说薛白狼,正有些无法理解此言何来,就见人摸了摸鼻子,一脸沉痛的感慨。
“我哔,限量版的幻彩零式啊,都毁成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