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风转过身,目光在李慎面上巡梭片刻,突然咧开嘴,笑露出两颗讨喜的虎牙,然后毫无预兆的伸手将李慎抱了个满怀。
“干嘛?”李慎有点哭笑不得,正想把人扒拉开,就听李西风在耳边叹口气,感慨道——
“回来就好。”
………………
庚军的十周年庆典,可不是一桩小事。
送走李西风,李慎抬手看表,九点快半。这个点动身,到南城差不多十点半,再算上路上堵堵车,那估摸着也要过十一点了。他叫来副官,让对方去把他那制服找出来。
副官挠挠头,说您是要哪一套?
作为庚军最早一批的元老,李慎衣柜里的制服有七八套。这些制服见证了李慎这些年的过往,也可说是庚军一步步崛起的历史遗物。除了最早那套样式简单的作战服,后面的几套都大同小异,庚衍喜欢白色,庚军的制服却是一齐溜的深黑,这当中自然有原因,也和李慎有关。
“当然是最新的那套。”李慎瞅着副官,脸色很是古怪,“你还想让我穿哪套?”
副官被看穿了小心思,支支吾吾道:“我就觉着画白虎那套更好……”
他指的是庚衍办神坛大典那年,给庚军干部们特别定制的礼服,准确来说都不能算是制服,李慎也就只穿过那一次。玄黑的燕贡锦,色彩厚重,不张扬,一尺可值万金,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白虎纹,那叫一个霸气扎眼……穿出去纯属找事。
“阿宝。”李慎语重心长的教育副官,“跟你说了多少次,做人要低调。”
副官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心里默默吐着槽,小跑去把李慎要的那套制服取来,伺候他穿上。与方才李西风一般无二的黑色制服,穿在李慎身上,那感觉就完全不同。副官将金色的锁链长刀徽记小心翼翼别在李慎领口,又给他理平衣摆,末了左右看一圈,不太满意。
李慎没觉出哪有不妥,抬脚就要往外走,被副官死活拉住,让他坐下来,重新把头发梳一下。
“我又不是去相亲,搞那么仔细干嘛?”李慎很是不耐烦,但拗不过副官,还是乖乖在矮凳上坐下。副官去左挑右捡的选了只金簪冠,一边给李慎戴上,一边口中念叨着:“做人低调是没错,但您这都低调了两年,再不高调一回,恐怕都要叫人给忘了……”
他将簪子定好,拍拍手收工,推着李慎去镜前立定。
只见镜中人黑衣配金冠,眉目间尽是冷戾,负手身后,气态森寒,端的是一派虎狼之姿。
李慎莞尔,自嘲而笑。
………………
长安南城,又叫‘会馆区’,是长安城唯一实行出入管制的区域。整个南城边界上盖着一圈隔离墙,仅有的几个出入口设有岗哨,只允许佣兵或者相关工作人员进出。搞成这副戒备森严的模样也是无奈之举,缘由说来话长,姑且不提。
庚军的会馆建在南城最南角,就是一眼望过去最高的那栋。起楼时庚衍才二十八,现如今已经三十五,稳稳跨过而立大步奔向不惑,就要变成老男人了。他至今未娶过哪怕一房妻妾,也未留下哪怕一个野种,大家都很忧心这事,但还真没人有胆子去问他是否那方面有难言之隐。
副官开着车,离德胜路远远的还隔着三条街,就不得不把车停到路边,再往前不要说开,连停的地方都找不到。一眼望去入目尽是豪车,开个展览会绰绰有余,密密麻麻的大小车辆将路面塞得水泄不通,有些车甚至干脆停到了路中央。李慎推门走下车,有些感慨的打量着这盛况,想当初辉光现任当主李铁衣七十岁大寿,也没见有这般架势。
任谁恐怕也想不到,短短十年,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佣兵团,会成长为如今这般可怕的庞然大物。
李慎沿着街道往前走着,六年前庚军大举扩张,将这一片都吞吃入腹,路边上用高高的围墙拦着,墙面上每隔几米就嵌着锁链与长刀的标志,很是醒目。
他走到庚军会馆的大门前。
熙熙攘攘的人群聚在这里,依次送上拜帖,挨个入内。站在门口接待的赫然是李西风这货,眉眼挂笑喜气洋洋,跟这个拱拱手,向那个问问好,忙的是不可开交。
李慎抬头看大门上挂着的黑底金字牌匾,庚军两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笔力雄浑。这匾,是龚云写的,大帅亲手挂的,他在底下看着,那一幕幕,宛然如新。
人群中不知何时寂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投往站在后面的李慎,有惊诧,有好奇,更有畏惧。他们安静的向两旁分开,给李慎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李西风站在台阶上,放下手,惫懒的歪头冲李慎笑了笑。
李慎也笑了。
他抬步打人群中穿过,黑色的制服大衣无风自扬,一身煞气仿佛令空气结了冰,所过之处,人皆垂首,安静如鸡。
天下地上杀神,长安庚军李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