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晨也想黏着秦与, 但古怪的心理障碍还没克服。自卑被深深刻在了骨子里,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去食堂的这一路,她的手一直插在秦与的兜里, 好几次她想握着他的手跟他一起揣兜,最终只敢在心里想想。食堂里用人山人海形容也绝不夸张。别人去食堂打饭, 都是哪个窗口排队的人少去哪个窗口,秦与不一样, 他反其道而行之, 哪里人多他就在哪排队。且不慌不忙, 很享受排队的样子。他身高显眼,再配上无可挑剔的长相, 往那一杵,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蒲晨想站在他身后, 安安静静做个排队打饭的路人甲,然而秦与不许,抓着她手腕让她跟他并排站。被那么多人盯着看, 蒲晨焦灼不安。【我们换个窗口吧, 这边人多。】秦与振振有词:“人多证明这个窗口的菜好。”蒲晨禁失笑。【秦与。】秦与盯着自己的名字,怔了怔。她从来没有单独编辑过这两个字给他看, 这一瞬他自动带入了她的语音。蒲晨接着打字:【好多人看我们。】秦与笑说:“我就怕他们不看。”蒲晨:“”被他这么紧张着,她心里别提有多甜滋滋。她还是跟他实话道:【没那么多人追我的, 就你把我当成宝。】秦与看着她:“你本来就是。”他直白的言语比周围探究的目光更让她无措。秦与不再说话,拿手机发给她:【晨宝,你得慢慢习惯我是你男朋友,不再是你同桌了。另外, 你以后发消息给我时,可以多打几遍我名字。】他又重复一遍放学路上跟她说过的那句:【能不能多黏着我一点儿?】--蒲晨黏人时的样子被室友看到, 当晚八点多,夜色深重,她跟秦与两人在宿舍楼旁边的小路上,路灯昏暗,是情侣每晚分开前亲亲我我的首选之地。白天时秦与不满意她不黏着他,现在周边没多少人经过,蒲晨主动环住他的腰,贴在他怀里,她仰着脑袋,下巴在他心口有一下没一下蹭着。“别蹭了。”运动外套的布料不柔软。秦与腾出一只手用手心捧着她下巴,“蹭着疼不疼?”蒲晨没那么娇惯,摇头。秦与单手拉下外套的拉链,内搭是一件黑色的卫衣,料子相对柔和,他握着她脑袋把她摁在他胸口,“好了,现在可以蹭了。”蒲晨弯了弯嘴角,将整个侧脸都靠在他身上。秦与双臂把她牢牢困在怀里,他用下巴磕她的发顶,道:“你这样我看不到你了,抬头。”蒲晨只好再次仰脸,秦与低下头来,和她鼻尖相触,已经分不清谁和谁的鼻息。“我下次回国可能得一个月后。”他说。蒲晨略点了下头,表示知道。就在她点头的一瞬,两人的唇擦过,沾着彼此的体温。那个似有若无的吻像羽毛贴着心头掠过,缱绻旖旎。秦与逗她:“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蒲晨佯装听不懂他的话。秦与说:“一个月后才能见面,那能不能亲我三十下?一天一个吻不算多。”蒲晨眨了眨眼,两人的睫毛互扫,她朝旁边歪了下头,找到合适的角度,含了一下他的唇瓣。那一瞬的酥麻感涌到了每个手指的指尖。他身上的味道随着她的呼吸入肺一下,两下,她在心底默数。同样在数数的还有秦与,在数到三十时,他觉察到蒲晨顿了下,就在他以为她亲满了三十下要撤时,她的唇再次覆过来,多亲了他两下。秦与欣喜的便是这最后两个吻,那样虔诚又小心翼翼。他假装不知,“这么快就亲完了?够没够三十?可不许偷工减料。”蒲晨点头,她眼里带笑,仔细瞧的话还有一丝心虚。她偷偷多亲了他两下。以前她不理解,为什么宿舍楼下每晚都有很多对情侣,明明成天在一起,可一到晚上说再见时,在那站半天还是依依不舍。现在她懂了。腻歪到八点半,蒲晨松开秦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你快回去吧,太晚了你姥姥会担心你。】从学校到他姥姥家要两个多小时车程,遇到堵车说不定要三个小时。【到家我们手机聊天。】秦与想多陪她一会儿,蒲晨不让,拉着他的手往汽车那边走。“那我先送你回宿舍。”蒲晨:【我想送你。】她央求的眼神看着他。秦与妥协,捏捏她的手指。汽车停在不远处,走路不用两分钟。秦与坐上车,滑下车窗,“宝宝,过来让我抱一下。”蒲晨靠近驾驶座,他长臂从车窗里探出来,紧紧拥住她,“等我开车离开,不许哭,你要是哭了,我看不到没法哄你。”蒲晨辩驳:【我不是小哭包。】秦与笑笑,不拆她的台,暑假他去国外上学,她送他去机场,等他进去,听说她后来眼睛都哭肿了。他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宝宝再见。”蒲晨跟他挥手,眼底全是留恋。车子缓缓离开,秦与从倒车镜里看她,她边摆着手,脚下又不自觉往前迈了几步。他开得很慢,旁边走路的人一个个从他车边赶超上来。然而开再慢汽车还是到了拐弯口。汽车尾灯转过去看不见,蒲晨怅然若失,眼圈不禁发红,刚刚她还在秦与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是个小哭包呢。回到宿舍,三个室友都在。除了卓萱,另两个室友起哄,说刚才在宿舍楼下看到了娇软美人。蒲晨拿手扶额,想到那个画面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在书桌前安静坐了几分钟,她收拢思绪,打开电脑跟爸爸视频聊天。蒲万里很快接通视频,调整镜头。视频里传来嘈杂的声音,爸爸身后不时有其他人乱入镜头,蒲晨仔细辨认爸爸所在的地方,这是巷子里一家生意很好的火锅店。【我和你们陆老师出来喝酒聊天。】说着,蒲万里把自己的啤酒杯在手机前晃晃,放下杯子后又跟女儿说:【我最多喝两瓶,不多喝。】蒲晨笑,带着点儿撒娇:【你们趁我不在家,偷偷出来吃火锅。】蒲万里也笑,【等你放假回来,爸爸请你吃。】他跟女儿说:【和你们陆老师打声招呼。】随后,镜头切换到陆柏声那边,他穿着黑色衬衫坐在爸爸对面,这位众人眼里的男神,在她家的修车铺和这片烟火气息里,走下神坛。“秦与回去了?”“”看来什么都瞒不住陆老师,蒲晨坦诚:【嗯,今天在学校陪我上了一天的课。陆老师您怎么知道秦与刚回去?秦与跟您说的?】陆柏声:“他在朋友圈里分享了一张不知道哪年拍的风景照,还特意开了定位,显示是在你们学校,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你在一块。”蒲晨别开脸笑了,她还没来得及刷朋友圈,不知道秦与发了动态。最后的话题绕不开蒲文心,陆柏声现在说起蒲文心不用再拐弯抹角,“你姑姑具体哪天回来,你知不知道?”蒲晨:【姑姑没说,她最近很忙,项目接近尾声,天天加班开会,我跟姑姑两天没视频了。等下次我问姑姑她什么时候的航班。】陆柏声:“不用了,你问了她反倒多心,我自己找人打听。”他已经很久没给过她惊喜。蒲晨没再耽搁他跟爸爸吃火锅,自觉结束视频。她还记着陆柏声在开头时说的话,点进朋友圈看秦与发的动态。秦与po了一张初冬的风景照,是她们高中学校里通往小卖部的那条路,只有这么一张照片,没有任何配文。这条朋友圈的小心机就是开了定位,让人知道他回国来看她。秦与从不在朋友圈晒她,而是把她的照片设置成他朋友圈的封面。点赞了这条动态,蒲晨退出微信,打开相册翻看这几天跟秦与在一起时拍的照片和视频,她相册里的照片都是和秦与这几年相处的点滴。“蒲晨,明早你还去不去图书馆?”卓萱问她。明天上午她们没课,以往她们俩都会去图书馆看书刷题,不过秦与回来了,她不确定蒲晨有没有时间。蒲晨点头,【去,明早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她搁下手机,从包里找出一份英语六级真题,开始计时做题。隔壁床的室友看见蒲晨刷题,被小小刺激了一下,她叹口气,默默关掉正在看的真人秀节目,从书柜里拿出一本崭新的刚买不久的英语四级真题试卷。小半年没摸英语试卷,不少单词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而蒲晨和卓萱早就开始刷六级试题。蒲晨还没做完试卷,有语音进来。秦与问她:“宝宝,你在干嘛?”蒲晨:【在宿舍。】“那跟我视频。”蒲晨:【你不是在路上吗?好好开车。】她消息还没发出去,秦与的视频邀请已经进来,蒲晨只好接通。秦与把手机对着四周扫了一圈,“我停下来到便利店买水,没在开车。”这次是用手机视频,蒲晨无法打字聊天,只能听他说。秦与仔细看她的眼睛,不红,没有哭过的痕迹,他这才放心。也可能掉的眼泪不多,现在早就干了看不出来。这会儿没哭就好。去便利店买水只是一个幌子,他把车停在路边是为了跟她视频,他怕在他离开后她偷偷掉眼泪,这样他能及时哄她。回到姥姥家,家里人还没睡,姥姥姥爷和母亲都在客厅看电视。秦明艺板着脸,看他进别墅只是掀了掀眼皮。打过招呼,秦与在姥姥旁边坐下,“不是让你们不要等我,早点睡的吗?”姥姥拿了一盒牛奶给他:“只是看上去在等你,其实呀,是我跟你姥爷今天咖啡喝多了,睡那么早压根儿就睡不着。”秦与笑:“您别说实话呀。”他从随身带来的背包里拿出几样礼物,是他特地给姥姥和姥爷挑选。当然也有母亲的一份。秦明艺对他提前回来这事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勉为其难收下礼物。是一瓶限量款香水,算是投其所好。也许是因为秦与用心准备的这份小礼物,她的愠怒消了一半。姥姥催秦与去洗澡睡觉,“有话我们明天慢慢聊,有的是时间。”等秦与上楼,她数落女儿:“你也真是的,板着个脸扫不扫兴?他去看蒲晨你就让他去,年轻人恋爱了不都这样,你当初跟何君硕恋爱那会儿”“哎呀,妈--”秦明艺无奈打断:“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您就别提了行不行。”“你嫌我烦了吧,秦与也肯定嫌他妈妈烦。”“”秦明艺被内涵到心梗,偏偏她又不能回怼自己的母亲。姥姥:“你可别耷拉着一张脸,我跟你爸看着都难受,明天上午你跟我去逛街,给秦与买几件冬天的衣服带回去,他在学校忙,肯定没时间给自己买衣服。”秦明艺瞅着手里的香水,“买了他也不带,嫌等行李箱麻烦。我十二月份可能要过去出差,到时我买给他。”--十二月中旬,北京下雪了。蒲晨还没完全适应北京的冬天,风大,又冷又干燥。晚上从自习教室出来,看到外面雪花洋洋洒洒,地上落了白皑皑的一层,她顾不上刺骨的冷风,拿出手机拍了一小段视频发给秦与。她鲜少打扰他。【北京下雪咯。】【你那里冷不冷呀?】秦与看过小视频,回她:【冷啊,和你那差不多冷。】【宝宝我等会儿再跟你聊,今天我妈来波士顿出差,刚从机场接她回来,我先把我妈安顿好。】蒲晨:【我不着急,你先忙。】秦与说:【是我着急跟你视频。】“把衣服穿上,别着凉。”秦明艺从车里拿出羽绒服给秦与。秦与刚穿上,另一个手机响了,是大学同学打来的电话。外面实在太冷,秦明艺推着行李箱上楼。这处公寓是何君硕大哥家多年前购入,何家的公司在波士顿有研发中心,他们过来出差偶尔会入住,秦与到这边上学后,常住这里。十几分钟过去,秦与还没上来,秦明艺走到窗边往下看,儿子还在楼下打电话,她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物品,箱子里一多半是给秦与带来的东西,还有几本工具书。书房的门敞开着,她把几本书送过去。这是秦明艺第一次来公寓,秦与开学时是何君硕送他过来,她当时手头有案子,那几天开庭,她抽不开身。站在书房门口,她环顾一周。书房的布置跟她想象中差别很大,各种小礼品和小物件占了其中一个书柜的两层,不用想,这是几年来蒲晨送给秦与的礼物。书桌上放了三张摆台,一张是蒲晨的单人照,一张是他跟蒲晨在高三教室里拍的毕业合照,还有一张是他和蒲晨暑假旅游时在景区拍的照片。落地窗边并排摆着几盆绿植,室内温度适宜,它们在冬日的晨光下,苍翠欲滴。苏城的公寓里也有几盆差不多的绿植,还有一小盆多肉,都是蒲晨送给他的,他当宝贝一样养着,当初他恨不得能带着那几盆绿植漂洋过海。来这里上学后,他怕她这个不靠谱的妈忘记给绿植浇水,于是把那几盆绿植和多肉寄养在物业那里。听物业管家说,他隔三差五打电话询问绿植长势,很是上心。秦明艺收回视线,走到书桌前把手里的书放桌角,这才看到他桌上摊着一本法律专业书,她眉头微皱,再去仔细看他的书柜,法律方面的书籍几乎占了一半。她随手拿了一本翻看,上面还有认真记在旁边的备注,是秦与的笔迹,越往下看她心口越闷,气管被人攥住了一般。秦明把书原样放好,抱起她带来的几本书疾步离开书房,就当她从来没进去过。二十分钟后,秦与跟同学打完电话又跟蒲晨视频过,上楼来。而秦明艺此刻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吐司还剩最后一口没吃完,一杯牛奶见底,盘子里的草莓只剩两三个。秦与脱了外套过来,看餐桌上的早餐过于简单,“妈,有龙虾卷要不要吃?”秦明艺:“这个够了。”她若无其事道:“你堂哥也在波士顿出差,打电话给他中午一起吃饭吧。”“行啊。”秦与拖出一张椅子坐下,给何楚尧发消息让他忙完过来。“妈,我让你带的几本书带没带来?”他问母亲。秦明艺指指客厅沙发旁边的行李箱:“在箱子里,有一本不是你要的那个版本,等我回去再给你淘。”“不用,差不多就行。”秦与过去拿书,行李箱立在那里,没有动过的样子。秦明艺吃完盘子里最后三个草莓,起身收拾餐桌,“你整理箱子吧,我在飞机上没睡好,补两个小时觉。”洗好餐具归位,秦明艺回了客房。然而两个多小时过去,一分钟也没睡着。秦明艺把眼罩推上去,盯着天花板走神,想到秦与现在把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放在了法学上,她就胸闷气短。总怕他再一个脑热,去攻读法学学位。她不敢往下想。自从秦与转到苏城,似乎一切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她眼看着他越走越偏。来波士顿前,母亲在电话里再三叮嘱她,让她见到秦与别拉着脸。她尽量心平气和了,秦与瞒着他提前回去那件事她自己翻篇,给予理解。可现在他又一门心思攻法学,到底几个意思?--中午十二点半,何楚尧姗姗来迟。秦明艺敷过面膜,化了精致的妆,脸色看上去没那么憔悴。好不容易聚一次,她不想扫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所有情绪隐藏。“二婶,好久不见。”何楚尧这些年习惯了喊秦明艺二婶,即便她跟何君硕离婚多年。秦明艺笑笑:“是好久了。”她认真想了想:“快三年了吧?”何楚尧:“差不多。”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沙发旁边踢一脚正在打游戏的秦与,“吃饭去。”吃饭的地方定在两公里外的一家连锁餐厅,也是何家的产业之一,由何楚尧负责运营,本来何家长辈没抱希望,他是出了名的爱玩,不务正业,没想到被他经营得上了规模。有何楚尧调节气氛,一顿饭下来其乐融融。秦与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不感兴趣,起身去了洗手间。何楚尧不傻,早就发现二婶跟秦与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和气,这mǔ_zǐ 之间一旦过于客气,那肯定就出了问题。趁着秦与不在,他问秦明艺:“秦与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我来收拾他。”不提还好,提了后秦明艺就压不住火气,“秦与现在一半心思都在法学上,他是打算去隔壁学校的法学院攻读jd学位?!”既然二婶都知道了,他也没必要再瞒着,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说服二婶同意。他主动揽过责任:“那些书都是我帮秦与借来的,后续我也在找人给他写推荐信。哈佛法学院可是我做梦都想去读的,我也一直想攻读jd学位,可惜资格不够。秦与有这个本事,这不是好事吗。”秦明艺看着何楚尧,不敢置信:“他还真要去攻读法学学位?”何楚尧:“”合着二婶不知道呀。刚才二婶那么准确地说出秦与想要攻读的学位,他还以为二婶是知道了秦与的想法,原来那句话有歧义,二婶是问句,是气头上的话,结果他听成肯定语气。看着二婶脸色变了又变,他自知失言。秦与之前交代过他,不要跟家里提起他想攻读法学的事情。没想到被二婶破防,他一个不留神把秦与给卖了。何楚尧不遗余力补救:“是我推荐秦与,要是有时间就攻读一下法学学位,对他以后事业的发展没坏处。”秦明艺但笑不语。何楚尧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我跟他说,既然来都来了波士顿,就两个大学都读读。”他话锋一转,拿自己举例子来转移秦明艺的不满:“这条街上除了我们家餐厅,还有两家餐厅很有名,我每次来出差,都要把另两家餐厅吃一遍,也不枉费来了一趟。这个道理我经常灌输给秦与,大概他领悟了我话里的精髓,才想把两所大学都读一读。”秦明艺:“”何家的人,还真是热衷于吃,什么都能跟吃扯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