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陌生气息的接近,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付丧神回过头,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眸子,嘴角的犬齿若隐若现,像是一只真正的野狐。
沈沉一手扶上了数珠丸的剑柄——
原本只是担心对方袭击五虎退他们,现在看来,这状况明显比之前还要严重。况且,这家伙貌似还是跟“沈沉”来自同一个本丸的。
“啧,麻烦死了,这下子不做些什么可不行了。”沈沉单手推开剑鞘,银色的剑刃薄如蝉翼,在月下泛起层层寒光。
小狐丸猩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然后,猛地发动了攻击——
漆黑的剑刃破空而来,那是比夜色更为深邃的黑暗,仿佛要把一切都吞噬蚕食。
“锵——”
两振刀剑相撞,沈沉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这股力量,比之前强了很多啊。”
他的语调不变,微微上挑的眉眼却显示出一股子恣意的嚣张来:“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那是比所有人都更为强大的力量。虔诚的朝圣者高声呼喊着圣剑的名——
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于王座之上的裁决之刃。
缠绕着佛珠的刀剑利落地刺入了小狐丸的身体。
一瞬间似乎万物止息,唯有殷红的鲜血从对方的唇角滴落,在月色下绽开一朵朵艳丽的花。
这几乎是瞬间结束的压倒性胜利。
然而沈沉面色不变,似乎对此全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正事还在后头——
众所周知,灵力具有很强的净化作用。
那些濒临暗堕的付丧神如果能够再次找到一位好主人对他们实行净化,完全可以摆脱暗堕的危机。小狐丸的情况虽然严重,不过沈沉也没想着要将对方完全净化,但至少可以试着用灵力让他恢复理智。
当然,沈沉不是审神者,没有办法自己产生灵力。
确切地说,所有付丧神身上的灵力都是由审神者提供的,一旦消耗完毕就会变回刀剑本体。
但这一切,都架不住他身边有一个挂逼丘比。 :)
毫不客气地从丘比那里支取了数量庞大的灵力,沈沉以手中的剑为媒介,把大量的灵力输送向小狐丸。
纯净的灵力带着巨大的净化力量从伤口处流入,霸道地冲刷着小狐丸体内的每一条经络。
光与暗的较量让深度暗堕的付丧神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镌刻于灵魂深处的骄傲和自尊让他死死咬着牙,即便疼的汗水浸湿了额发,也兀自隐忍。
正在这时,沈沉手里的剑忽然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另外一种更加柔和的陌生力量被输送了出来,宛如秋日轻风、冬日暖阳,轻轻地安抚着狂暴的灵力。
沈沉低头,恰好看到刀镡上缠绕着的佛珠流转过清润明澈的光——
宛如神明垂眸落泪的慈悲。
佛刀,数珠丸恒次啊……
待所有的力量平息之后,沈沉收剑回鞘,然后观察着小狐丸的反应。毕竟是第一次这么干,理论不全、未曾实践,他也不确定会不会出问题。不过无所谓,大不了再一刀敲晕。
……
小狐丸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拿着锤子的小狐狸,有端坐庙宇的稻荷神,有高呼的武士,有威严的天皇,有审神者,有同僚,有时空溯行军……
从一切的最初到所有的终末,四季轮转,命途更迭。
然后,梦到最多的人是……
“……沈沉?”
小狐丸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熟悉身影,一瞬间觉得:这一定也是梦吧,如果这次能够晚点醒来就好了……
朱红的涂漆晕过房梁红柱,屋檐上挂着一串串用以祈福的风铃,系着金色绸缎的风铃在风中泠泠作响,像是在喃喃细语,颂唱着久远的传说。古老空阔的长廊百转千折,静静地延伸向无人得知的方向,廊边种着的树木叶泛橙红,像是傍晚天边腾起的云霞。
空气中飘来一阵淡淡的沉香,随着香炉中浮动的青烟飘飘袅袅,牵动着无人能解的因果。
庙宇正殿的香案上供奉着一把剑,剑鞘纯白澄明,剑身上缠绕着一串蓝紫色的念珠。
——剑与佛,杀戮与慈悲。
世间最为矛盾的命题,却构成了此世最美的风景。
良久,空寂的寺庙中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却是不紧不慢,沉稳从容。
——一位红发金眸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服饰与此间格格不入,腰间挂着一把剑,却与此刻香案上安放的剑一模一样。
他微微抬眸,视线慵懒地掠过面前宁和的景象,最终落在了案上的纯白之剑上。
“……数珠丸恒次……”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檐角空灵作响的风铃声飘散开去,像是谁在静谧的湖上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敲碎的镜面,漾出了一池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