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尽管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可是宋益珊却不得不防,于是她让这个男人坐在后排座位,却继续让儿子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万一他要做什么,至少不会第一个伤害自己儿子。
宋益珊一边开车往前行驶,一边从后视镜里偷偷地看向身后的那个男人,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两只幽深的眼睛望向自己方向。
四道视线在镜子中相遇,他竟然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自己。
对峙了片刻后,她放弃,认输,收回了视线。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不相信,路上随便遇到一个碰瓷的都能和自己陶人长得这么相似的。
她想起自己在陶人身上投入的那些心血,夜以继日,精雕细琢,简直比栽培宋冬松还要卖力。想着这个,她脑中竟然浮现出许多民间故事,比如有一老太太倾尽一辈子心血绣了一幅画,后来这幅画里的雕梁画栋变成了真的房屋,又比如一个穷哈哈的书生画了一个美人儿,对着美人儿日思夜想的,后来这美人儿就变成了活生生的美女来给书生暖被窝。
这都是安慰可怜人的美好故事,可是现在,好像这些美好故事竟然发生在了她身上?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在她一边开车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儿子正扭头对着后面的陶人大哥婆心苦口。
“这位帅气的叔叔啊,你是不想搭理我们,还是不会说话呢?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摇头,你要是会说话,你就点头,好不好?”
“帅气叔叔,你好歹看我啊,我在你的两点钟方向啊,你不要总看我妈,我妈根本没有要看你的意思。”
“帅气叔叔,你受伤了,疼不疼啊?如果疼的话,你正好可以和我说说话。据说话唠可以忘记疼痛。”
“帅气叔叔,你好歹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吧?或者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啊?我和我妈妈都是好心人,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你送回家的。”
宋冬松对着这位大哥话唠了一路后,依然无果。
最后他耸耸肩:“妈妈,这位叔叔要么是一个聋哑人,要么是一个自闭症,这是我的想法。”
被儿子念经一样在耳边唠叨了一路,宋益珊有些头疼,她无奈地点头:“儿子,我百分之一百赞同你的想法!”
她现在有点放弃探究这个人出现的目的了。
前面马上是一个诊所,是陶窑村最豪华的私人诊所了。
她打算把这个男人带到那个诊所,先简单看看伤口,如果不严重的话,扔给他一些钱,留下个电话号码,让他自生自灭去。
无论他是鬼,是陶人,还是人,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了。
她不要当悬疑鬼片的女主角啊!
细雨斜插,夜色朦胧中,前方有一片橘色的霓虹灯,上面写着“信昌诊所”四个大字。
这家诊所的主人叫郝信昌。
宋益珊停车,拿了伞递给儿子,儿子直接推门下车。
“不会说话的叔叔,请下车吧,医院到了。”
“喂,不会说话的叔叔,请你不要看着驾驶座方向了,我妈妈已经下车了!”
在宋冬松的吆喝下,男人终于木然地将脸转向了宋冬松。
男人望着他的目光,很遥远,很冰冷,好像在他眼里,可怜的宋冬松只是一棵冬天的松树。
四目相对,宋冬松感觉到那里面的冷意,也有些愣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秋风带着湿冷的细雨吹在了宋冬松背上,举着伞的他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宋冬松七岁了。
他虽然年纪很小,可是却是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小孩子。
他不光是县里的少儿组散打冠军,还智商非常高。
智商非常高的他,早已经看不起还在读十万个为什么的同龄小孩子,开始去读一些高级的科普文章。
他知道世界上没有鬼,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可是现在,他一直以来坚信的,忽然有些动摇了。
为什么这个男人用这种仿佛沉迷的眼神看着他家妈妈,却对他这个可爱聪明的宋冬松小朋友不屑一顾?
他家妈妈是长得不错,可是还没到人见人爱鬼见鬼开的地步吧?
所以……难道说?
半截身子发凉的宋冬松,心中升起了一个猜测。
“益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一个男人爽朗的声音传来。
顺着这个声音的来源望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看上去长得很不错,只是下巴有些落拓的胡子,给他添了点草莽的味道。
配上这秋雨荒郊,还有不远处矗立在雨中的建筑用大吊车,他看上去不像个医生,倒像是个拦路抢劫的。
宋益珊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胡子,终于认出来这果然是郝信昌的胡子,于是便轻快地跑过去,开心地抱了抱大胡子男人。
“信昌哥!”
宋冬松举着伞,就要拉着这个木头人一样的受伤男人过去,可是谁知道,入手的时候,却发现男人的胳膊僵硬。
他拉不动。
诧异地看过去,只见男人原本幽冷遥远的双眸,正盯着诊所门口处自己的妈妈和信昌叔叔,并隐隐燃气一丝寒气凛冽的怒意。
这就如同万里冰封的雪原上忽然窜起了摄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