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声音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感觉所有的事情都还发生在昨天。叶闪闪突然就很讨厌自己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因为这让所有的记忆都保持鲜活,他根本没办法选择去忘记。
气氛凝滞,像是被坚冰冻住了的河流。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静的病房里,宫越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就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不允许任何人去触碰那道伤口,任由伤口越来越深,痛感越来越强。而在他紧绷的神色间,泄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痛苦,连手指尖都在止不住地发颤。
叶闪闪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这样的宫越。这一瞬间,他想起四年多以前,自己从海里把宫越救起来。他带着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宫越,在广袤无边的海上游了好久,才到了米修斯群岛边缘的一个小岛屿上。
把宫越放在地上之后,他有些茫然地坐在地面裸露的岩石上,那天,是他第一次从实验基地出来,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见过。不经意地抬头,入眼的,就是满天的繁星和深邃的夜空。那一瞬间,他真真正正地被震撼了。
正当他抱着膝盖对着星空发呆的时候,旁边昏迷着的宫越发出了一阵呛咳。他连忙凑过去,就发现对方已经醒过来了,眸色比夜空下的大海还要深沉,让他有些害怕。
随后,宫越紧抿着唇,拖着受了伤的腿,挣扎着朝着米修斯岛的方向走,最后却被大海拦住了去路。而闯入他的视野的,是冲天而起的火海,以及持续不断的爆破声。整个米修斯岛像是海上的一个巨大火球,还在越烧越旺。实验室中各种危险的材料遇到明火,更是威力巨大。
那一幕,叶闪闪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宫越的身后,看着对方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的肉里,混着海水的鲜血,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到地面上。
宫越的眼睛通红,却没办法流出一滴眼泪。过了好几分钟,才像是脱力了一样,膝盖“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
面对着米修斯岛的方向,面对着他母亲死亡的地方。
让自己不要再去回想那些不好的记忆,叶闪闪站在床边,注视了宫越好久,慢慢地蹲下/身,将宫越打着颤的手指握进手心里,紧紧包住。
感觉到冰冷的指尖开始回温,他仰着头,对上宫越漆黑的眼睛,“宫越,”叶闪闪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哑,带着哽咽,“幼梨阿姨——你妈妈她,她把我从米修斯岛送出来的时候,让我一定要转告你,她永远爱你,还有,对不起。”
发现自己手心里握着的手指,比之前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叶闪闪干脆跪坐到了床上,挺直了背,然后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宫越的肩上。
两人的体温在这一刻交融,像是在给予彼此最深的安慰。
感觉到熟悉的体温,他吸了吸鼻子,眼泪没什么预兆地就夺眶而出,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呜呜,我也好想她,好想幼梨妈妈……”再也忍不住,叶闪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都渗进了宫越的衣服里。
听见耳边传来的哭声,肩膀上有温热的潮湿感,宫越略略回过神,僵硬了几秒钟,他缓缓地把手从叶闪闪的手心里挣脱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抱住了叶闪闪。
其实他也想自力更生,左手捏捏右手什么的,奈何两只手都没什么力气——主要是因为饿的,做不到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突然就感觉自己好废柴啊,果然之前的独孤求败都是错觉。
宫越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双手,很漂亮,如白瓷一样的皮肤上,能够隐隐看到青色的血管,每一根手指都纤长有度,像是古希腊雕刻大师最完美的作品。
美得让人想要轻吻。
收敛了自己一瞬间转过的心思,宫越面色不变地把叶闪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轻缓地按揉起来。
叶闪闪觉得特别舒服,在一边哼哼唧唧的,像个软绒绒的小动物,和之前拿着槍,挡在宫越前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等车开到家的时候,叶闪闪已经趴在宫越的大腿上睡着了,呼吸声就像羽毛一样轻缓。
借着落日的光,宫越看着叶闪闪卷翘的睫毛,一动也没有动。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叶闪闪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好,今天又遇到袭击,而且到现在也还没有吃什么东西,是真累到了。
宫越发了通讯给管家,让他把需要处理的文件拿过来,自己就在车上等叶闪闪醒了再进去。
刚按了发送,就感觉叶闪闪在自己大腿上有些不安地蹭了蹭,宫越的手悬空迟疑了一会儿,才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轻轻地抚了抚,低声道,“还困就再睡会儿吧。”
叶闪闪果然睡得更沉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爽,等叶闪闪睡醒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车厢顶上亮着一盏灯,橘色的暖光从上方打下来,让宫越的脸显得比平时要柔和一些。
叶闪闪保持着“趴大腿”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宫越的下巴,像是魂儿睡丢了一样。
怎么以前没感觉自家金主的下巴长这么好看呢,叶闪闪在心里嘀咕着,又因为大腿太舒服了,他还保持着姿势,不想起来。
“闪闪?”没一会儿,宫越就发现叶闪闪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低下头,直接对上了叶闪闪的视线,叫他的语气带着一点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