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刃卷开已经破烂的袖管,将药膏盒子打开,用棉签沾着乳白色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伤口上。
“小千金是程老头的心尖宝贝,又是个小聋子,更得怜爱。”他垂眸,仔细地为自己上药,声音低醇如缓缓拉动的大提琴:“她若是因我挨了这一鞭子,难保夜阑人静之时,老头回想起来,心疼又懊恼,到时候,即使嘴上不说,心里面…可不是要怪责于我么?”
他将药膏瓶盖徐徐拧紧,捡起sex,将它放回了小盒子里,然后搁在窗边,皎洁的月光下,他低头,看着那撕裂的袖管,轻不可闻地喃了一声。
“只可惜了这件衣服。”
正午之后,阳光偏了西。
峨眉山公路边。
一男二女。
这不上不下的半山腰,大风一阵阵呼啸,程池将深红色夹克衣领拉到了脖颈处,冷得直打哆嗦。
她回头,看到好友白悠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树下面,啪啪地吹着口香糖。
联系的导游迟到了,他们便在这山头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
谁说旅游就是花钱买罪受,绝对不是,是花钱磨练你的耐心,气度,以及前面两者都耗尽以后,如何姿势更优雅地爆粗。
“妈个疤子,下山!”
程池一转身,另外两人也连忙跟上她,走向路边的黑色桑塔纳。
当地司机老秦从车窗里探出小方脸。
他打量了三人一眼,中间那个女孩,别看个子矮,模样娇,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就是大爷”的味道。
老秦连连冲她陪笑:“抱歉,导游就在路上,马上就到!到了我叫他请各位喝茶赔罪。”
程池将烟头扔在地上,黑网布耐克鞋捻了捻,面无表情地说:“喝茶?这荒山野岭的,请我们喝菊花茶,还是乌龙茶?”
“喝我们峨眉山的特产,竹叶青!”
“放/屁,送给我们下山!”
见他们去意已决,老秦转了转眼珠子,二话没说关了车窗,启动了桑塔纳的引擎。
“轰”的一声,车开了出去。
杨靖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砖头砸过去,但车已经开远了。
程池被刺鼻的尾气熏得脑仁疼,捂住了嘴鼻。
他们被无良的司机扔在了不上不下的半山腰,除了等,没别的法子。
人心太坏!
白悠锲而不舍,对着桑塔纳远去的方向比了十分钟的中指,沿途过往的汽车里,时不时也有摇下车窗,伸出手回敬她的。
程池又点了根烟,神情淡淡的。
一根烟还没烧完,红艳艳的钱江摩托,呼啸着从公路的转角飞驰而来,一声刺耳的刹车,蓦地停在了程池面前。
带起了一阵劲风。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捂紧了自己的包,防备地打量来人。
摩托上那男人摘下头盔,露出刺头短发,微微扬起下颌,下颌还有并不明显的青头胡茬。
他穿的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衣,里面一件灰色背心,体格结实,但完全不鲁莽,个子很高,修长的身形,显得矜持含蓄。阳光为他的皮肤镀上了一层健康的小麦蜜色,唇锋很薄,紧紧抿住,鼻梁高耸,侧面轮廓很锋锐。眼睛尤其好看,内双,目光极深,极沉,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看起来,年纪与他们差不多大,是个少年人模样,但是身上有一股子味道,说不上来,够劲儿。
程池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感觉有点酸涩,发胀。
他下了摩托车,拿着一个头盔,走到散漫的三人面前,开口便问:“是旅游的?”
炎热的夏日,他的声音很清很凉,像含着一块薄荷糖。
但是没人应他,三个人抱着手各自站在一边,高贵冷艳。
众人不理他,他也不介意,自顾自道:“我叫许刃,是你们的导游,我现在带你们上山。”
“什么导游?”
程池翻脸赖账:“小伙子,搞错了吧。”
许刃摸出手机翻短信,程池注意到,那是很老式的砖头机。
“是叫程池么?池塘的池。”
“不是。”
许刃抬头看她。
她说:“也许是迟到的迟。”
许刃闻言,放下了手机,明白了,她是在拿话戏耍他。
“路上有货车翻了,鸡崽跑得满山都是,我帮司机抓了会儿鸡。抱歉,久等了。”